不系之舟[珍妮](48)

作者:傅支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们俩互相认识。

这个男人就是青帮大佬季云卿的干女婿,日后的76号特工总部警卫队长吴世宝。

说他是大队长,其实也是抬举。他只不过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混混,在乱世之中因为投靠青帮,善于讨好季云卿而娶到了季的干女儿佘爱珍,才坐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

从前杜田飞得势时,是断断看不上这种混混起家的人的。

但如今杜田飞失势,自知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轻视吴世宝。后者已经和丁默邨、李世群搭上,马上就要成为魔窟76号的主人之一。

两个男人沉默的对峙中,到底还是杜田飞先认输先开口了。他说:“我找野子。”

吴世宝抽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这里没有一个叫做野子的女人,非但没有野子,这里简直没有任何女人。你这话说出去,叫我老婆听见可不好。

可杜田飞分明看见,在床沿边搭落下来的白色女式洋装,还有旁边的丝袜。这是野子最爱穿的款式。

可是吴世宝既然说了没有,杜田飞也就懂了,又何必站在这里任人羞辱。

何况机场还有飞往大洋彼岸充满希望的飞机在等着他。

杜田飞无言,转身离开。

到电梯口,又经过了那个觉得分外眼熟的年轻人的身边。那年轻人身量高阔,但有些单薄,分明是从少年刚长成男人的样子。

那年轻人冷淡的单眼皮扫了杜田飞一眼,又看了杜身后方向的吴世宝一眼,沉默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枪。

枪声在杜田飞准备踏进电梯的一瞬间从背后响起。

准确地说,不是巨大的枪响,而是装了消音装置的子弹射过来带起的咻咻的风声。

杜田飞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死法。古往今来,在政治上站错了队、搭错了车而被人暗杀,这样的事,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他不算寂寞。

杜田飞倒下时,脑海里有两个念头。

第一个念头是,他想起自己的确是见过那个单眼皮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曾是程公馆里的下人,时常出没在程征的书房外面。

第二个念头是,他想起在和王宛华成亲的时候,她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只能穿着做得粗糙的红布嫁衣,头上盖着做嫁妆剩下的红布头出嫁。而他那时连换的新郎服也没有,只穿着军装。

他撩起宛华的盖头,红布的光照在她脸上,一张脸粉扑扑的,很生动很好看。在喝交杯酒之前,宛华拦住他,轻声犹疑问:“田飞,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他那时对她还是无限的爱意,并没有责怪她在大喜的夜晚问这样不吉利的问题,而是回答:“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哪怕死,也要死在同一个地方。”

他那个时候是真心的。男人许下承诺的时候是真心的,说做不到也是真心的。

他想,他和宛华确乎是死在了同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老杜的副本完结~这几天想了想,写文主要是为了开心和磨炼自己的文笔,收藏什么的数据固然重要,但心情也不能被数据影响和控制。我写得开心,大家看得高兴,这就够了!感谢姐妹们的鼓励!

第37章 往事知多少

从夏天到秋天是汪伪政府成立前最后的准备阶段。

在程征对付杜田飞的同时,戴笠派出的军统特务前往河内刺杀汪精卫。

刺客在房间里一连开了十几枪,误将汪精卫的亲信曾仲鸣当做前者杀死。虽然汪精卫命大没死成,但一想起此事,便心有余悸,只想要速速回国,保住命再说。

五月,汪精卫和陈璧君乘日轮“北光丸”号进入上海虹口虬江码头,就此结束了在海外漂泊之旅,正式投靠日本人。

上海的租界仍在英、美、法等列强手里。租界被人称为“孤岛”,是因为虽然四周被日军占领,但日军不能随便进入租界。而国民党的军统、中统特务们大多以“孤岛”作掩护,活动频繁。

是以“北光丸”号到达上海后,汪精卫迟迟不敢上岸。

直到日本方面的高级军官再次上船邀请汪陈夫妇上岸,汪精卫一伙才在日本宪兵队和特别行动处的森严保护下,下船住进虹口的“重光堂”。

汪精卫的住处原本也是伪政府头痛的事情。既不能放在租界,又要相对繁华,这样的地方上海找不出几处。

直到程征提议,可以将汪陈夫妇的住处安排在程公馆附近的重光堂。此处离日军驻地很近,离程公馆也很近,由特别行动处的人全天贴身保卫,可保证万无一失。

此时汪精卫对程征已经是十分信任,况且长住在船上也不是办法,这才答应“移驾”重光堂。

日本人早先便放出风声,要建立专门的特务机构来打击租界内的暗杀行为。他们早就从意大利军警备区内的日占房产中精心挑选了极司菲尔76号作为特务机构的基地,特务头子便是丁默邨、李世群和后来加入的吴世宝。

此时为了迎接汪精卫的到来,日本人便把76号拨给了汪。

程征提出要将汪精卫的住处安排在程公馆的附近,无疑是一步险棋。

但唯有这样做,把汪陈二人放在他的眼皮底下,才最方便获取核心情报。否则在76号的严密护卫下,他手下纵使再多出五个特别行动处也束手无策。

人生的岁月,如流水地一般过去。

还有几个月便要进入二十世纪的第四个十年了。

1992年,林念的小女儿决定在孙女菲比18岁生日的时候带她回中国看一看。

临行前,安琪儿一般的女孩问林念,外婆,中国是什么样子的,上海是什么样子的。

菲比出生在瑞士,少年时和做外交官的父母游遍了欧洲各国,只是对于远在太平洋西岸的中国全然没有什么概念。

她所知道的中国,全是从外公外婆的嘴里听来的。然而外公虽然宠她,但平时话并不太多。菲比只好来问外婆。

林念去国已经五十余载,对于故国的记忆留存在心底深处。

她慈爱地对着菲比笑了笑,从前的场景在她眼前栩栩如生地浮现。

“那里,那里是很好的地方。”

老去的林念回忆起中国来,最先想起的不是东坪,而是上海。

而上海也分裂成两半。

一半是潜伏在伪政府的程征看见的上海,是腥风血雨,是暗流涌动,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是暗算无常死不知;一半是混入上流刺探情报的林念看见的上海,是永远年轻的东方巴黎,是无知无畏的风花月雪,是花满堵,酒满瓯,十里绮罗外滩烟。

那时候的上海留给她最后的深刻印象是深秋的阳光和风。

双十节前后,稀薄的一点阳光,照在人身上,看起来很明媚,却不能带来一点暖意。

旧时的阳光,旧时的风,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摩登孤岛。

这是林念记忆里最后的上海。

有薄薄阳光的下午,穿着轻绡法兰绒套装的女郎出入于大光明电影院、百乐大舞厅或美琪电影院。

淮海中路商业街上高高悬挂的欧洲皮草的招牌广告,《良友》画报上的红唇泳装女郎,停在先施和永安百货前面歇脚的人力黄包车或最新款的劳斯莱斯。

窄窄的人行道上,满街的雪茄、香水、高跟鞋,成群的瑞士表、银烟灰缸、清酒和苏打水,空气里飘浮着埃及香烟、法国香水、新出炉的欧包和新出锅的生煎馒头的温和气息。

人人都以为苦难的时间会过去的。

就跟翻书一样,唰的翻过去,不想看的那一页悲剧就能翻到脑后去了。

人们总是以为进了四十年代,战争就能马上停止。到现在为止,还有小老百姓活在梦里,以为中国泱泱的五千年,怎么能亡在区区的弹丸小国手上。

然而寰宇角力,牵一发而动全身。

战争的火焰越烧越旺,肆无忌惮地蔓延到了欧洲。

八月底,纳粹德国与苏联签署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九天后德国便悍然入侵波兰,欧战爆发。

而被誉为“皇军之花”的日本关东军刚刚在伪满洲与蒙古的边界诺门坎与苏联红军交战,被苏军打得伤亡惨重,因此日本内阁希望在中国发动大规模进攻以恢复士气。

尽管国民党奉行焦土政策,在一年前日军攻占岳阳之际,早已一把火把长沙城烧得干干净净,但仗依旧是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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