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砸我脑袋。”陆纵低声说,“把我砸成脑震荡……我要试试。”
混混的汗已经都冒下来了:“这个……不行啊,陆哥,真不行……”
陆纵猛地抬起头,直到此时,混混才发现他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鲜红一片!
“我让你砸!狠狠地砸!”陆纵暴吼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第79章 陆纵的报
a市的夏天一向少雨, 空气中带着难以缓解的燥热,即使如今正处于弯月如钩的夜晚,闷热的感觉依旧会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不过,在一个环境里呆的时间久了, 就会适应环境、乃至忽视环境。
然而此时此刻, 那个一直管陆纵叫“陆哥”的混混, 突然发觉a市的闷热让人难以忍受。
他感觉自己简直身处在蒸笼之中, 背部大颗大颗的热汗正沿着脊椎往下滚。他身后的阿翔也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表情近乎痴呆。
不远处夜市的吆喝声、叫卖声、喧哗声还在飘进这条巷子。
被陆纵用血红眼睛死死盯住的小混混却感觉, 那些声音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陆、陆哥……”他都已经快哭出来了, “不是我不听陆哥的话, 但是这真不行啊。”
他确实是个混混。
但他做混混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学习不好, 游手好闲, 好吃懒做, 又不是因为他想进局子里呆着!
陆纵猩红的眼珠缓慢地动了动, 他嗓音已经被熬得沙哑:“是我让你动的手, 出什么问题也跟你无关。”
“……”
这不是无不无关的问题啊!
脑袋那个地方是能随便打的吗?万一一错手就打死人了呢?
他们混混打群架的时候,只要没喝酒, 没上头, 没有深仇大恨, 都不会轻易亮刀子, 打脑袋的。
得是什么疯子才能无缘无故,没仇没怨,一开始就冲着头打啊。
哦对, 陆哥他确实一向都是这个风格,他一向都这么疯。
小混混心中一时叫苦连天, 深恨自己竟然会选择在晚上出门。
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又被陆纵血红眼珠的注视给钉在了原地。
不行,我绝对不能接那块砖头……万一我把陆哥的凶性给打出来,他反而要打死我呢。我得想个方法,方法……
小混混吞了口口水,心里渐渐坚定了那个念头。
明着拒绝不行,那就甩锅吧。
他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行的……我连鸡都没杀过,不然陆哥你让阿翔来?”
陆纵倒不在意动手的人具体是谁,他只是想得到那个结果。
因此一听小混混这么说,他立刻就偏了偏脸,把目光转向了另外的一个混混阿翔。
阿翔的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在陆纵的注视下,他鲜明地哆嗦了几下,最后心一沉,猛地往地下一跪!
直接说自己办不到不好,只好认怂吧。
他大声喊:“陆哥我错了,陆哥放过我,我家里有个八十的奶奶,我对象怀孕六个月了快生了,我们下周还要领证!”
小混混:“……”
陆纵:“……”
要是放在从前,这种废话特别多的人,陆纵肯定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他没有闲心听别人的辩解。
可就在刚刚,云飞镜刚刚控诉过他。
她提醒了陆纵一件事情。
在陆纵第一次和云飞镜道歉的时候,她曾问过他,如果自己不是那个曾经救他一命的恩人,那陆纵还会不会这么后悔?
我会后悔吗?陆纵模模糊糊地想着。
很大可能是不会的,那些人管我什么事……
可是……
陆纵缓缓地、苦涩地垂下眼睛。他在这一刻鲜明无比地感觉到,云飞镜或许会后悔救他。
眼前的两个混混肌肉都僵硬了,冷汗正顺着额头、脖子滚滚而下,脸上惶恐的神色一眼可见,根本不用做多余的辨析。
怕我,都怕我……
陆纵沙哑地笑了一声,他抬起手压住自己的眼睛。
“滚。”他低声嘶哑地说,“现在就滚!”
那两个混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简直堪称争相恐后地跑远,生怕稍微晚了一步,就被陆纵扣下来,成为他谋杀他自己的材料。
可以预见的是,至少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这两个人不会再想吃夜宵了。
当两个混混脚步慌乱地离开那条深窄的小巷子时,它们的背后传来了某种格外沉闷、发钝,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
他们听见某种闷响,就像是砖头被抡起来砸在某个硬质的物体上。
“……”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慌,和逃过一劫的余悸。
而此时此刻,在那条小巷子里,听着两个手下小弟慌乱跑远的声音,陆纵毫不犹豫地拿起了放在手边的砖头。
一般人伤害自己都会有所犹豫,人们对自己的下意识保护,总会让力道减轻。
有些自杀者可能连把自己手腕切出十几条血痕,但除了皮外伤外问题都不大,甚至可以自己止血,再打车去医院。
然而陆纵不一样。他目光一狠,捡起那块砖头砸向自己脑袋的力度就没有半分迟疑。
砖头敲在他额头的声音,和他拽着别人的脑袋,把对方的脑壳往地上磕的声音一样沉闷。
一下、两下、三下……
第四下的时候,连砖头都骤然从中间裂开,露出新鲜的砖红色内芯。
而陆纵已经头破血流,满额是血。
鲜血把他又粗又硬的黑发打成了几绺,在重力的作用下狼狈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陆纵抬手,摸了摸自己血糊糊的伤口,在双眼发花的晕眩中,低声悲伤而嘲讽地笑了出来。
他缓缓地垂下头,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中。
“我……”
“后悔了……”
“真的……好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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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严铮青曾经提过,陆纵有一个发小朋友,高中去了国外留学,两个人这才分开。
据说除了陆纵的父母之外,那个发小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忍受陆纵疯狗脾气的人。
陆纵的朋友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探望陆纵。
他在国外也有事情要处理,因此回来得稍稍有点晚了,陆纵已经去见过云飞镜,同时用一块砖头把自己成功地送进了外科急诊。
当朋友看到陆纵的第一眼时,心中浮现的念头就是:他包得好像一个木乃伊啊……
确实,陆纵的伤全都在脑袋上。
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里,包括他之前在会客室的磕伤,他用砖头把自己砸的皮开肉绽的外伤,还有手术缝合皮肉的针痕……
他额头上顶着一圈厚厚的绷带,看起来简直像是在脑门上套了一个白色的螺丝帽。
朋友看了陆纵一眼,口吻里带着浓厚的犹豫:“你,你这是……被开瓢了?”
本来这句话只是个缓和气氛的玩笑,然而他没想到,陆纵竟然真的沉默地点了点头。
“……”
朋友的目光微微一动,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以后还是少出去打架,少惹点事吧。”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就像你现在这样,虽然你是能打,是厉害,可人家要是想打你,你肯定也跑不了啊。”
朋友苦口婆心地对他说:“我早就和你讲过,世上没有只有你能打人,没有别人打你的道理。你看看,现在果然翻船了吧?”
“以后不要总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
陆纵转过头来,看了朋友一眼。
直到这时,朋友才发现,陆纵的状态相当不对。他动作里带着几分僵硬和迟滞,就好像是一个因为没上润滑油而锈住的人偶。
“……”朋友迟疑地问,“陆纵?”
“嗯。”陆纵声音沙哑地应着,“我父亲……想把我送去接受精神治疗。”
“!!!”
这一回,朋友的目光是真的讶异起来了。
他是陆纵的发小,因此陆纵当初被绑架的事他也知道。不但如此,他还知道陆纵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
最开始的时候,陆纵的父亲也是想过让陆纵去做一些精神治疗的。
但是那些和精神相关的药物,一般都对思维能力有损伤,还有关于发育方面的副作用。
陆纵毕竟还没有成年,所以陆父对于治疗与否也有几分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