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收回了目光,还以为这老头的功力仍和当年一样。
也只怪白眉装得太像了,明明屋里一众人的功力都比他高,他不免会感受到来自四面的震慑,可却丝毫没有露怯,装得跟没事一样。
一长老惊愕问道:“这位……真是白眉?”
“确实是老朽。”白眉道。
“他竟没死?!”
“不巧还活着。”白眉得意地抚了一下略长的眉毛。
那问话的长老:……
另一人朝魏星阑看去,“不知二姑娘这是何意?”
魏星阑沉默了好一会了,忽然后悔起将这糟老头放了出来,可人都已经坐在这了,也不好出尔反尔,再将他关回去,只好道:“当年爹和叶叔将他的命留着,也是出于敬重惊浪剑的旧剑主,他如今已经洗心革面,决心要做个好人,我和洛衾见他心诚,便将他放出。”
白眉那得意的笑顿时凝滞,瞪着眼就朝魏星阑看了过去。
魏星阑嘴角一扬,随即又道:“他旧时喜怒无常,旁人说他一点不好他便拔剑相向,如今竟只是瞪我一眼,看来果真有心向善。”
一众长老目瞪口呆,而白眉险些一口气没咽下去。
“此事不要对外声张,若是外人得知白眉还在世,未免会引起恐慌,还会引起武林人对天殊楼的猜忌。”魏星阑垂着眼眸,思忖了片刻。
长老们不敢多言,却仍对这人心存忌惮,“可、可他若是作恶。”
“他……”魏星阑刚开口,就朝白眉看了过去,只见那老头瞪着自己。
白眉可不想让这些人知晓他如今连小辈也打不过之事,心里气不过,又怕魏星阑开口,只能干瞪眼。
魏星阑笑了,感叹道:“他如今心诚人善,连蚂蚁也舍不得捏死。”
白眉:……
行,他认了。
长老们无可奈何,只好听魏星阑的吩咐行事,多养一个在楼里吃闲饭的人。
此事一了,离去中原的日子更近了些。
魏星阑两股真气已然合二为一,按照以往的心法习练已经没有益处,只得重新领悟功法。
洛衾同她过招,试探着她如今的功力深浅。
两把近乎一样的银剑铿一声抵在了一块,双剑嗡嗡长啸,在重重相交后又猛地离远了,寒光一闪即逝。
在魏星阑收敛了些许后,两人旗鼓相当,一时难分上下。
即便是冰雪裹身,洛衾也热得非比寻常,索性解了身上的狐裘,往旁一甩,便将其挂在了树枝上。
她额上遍布密汗,心砰砰直撞着心口,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怕一走神就又被破招。
气力消散着,可浑身筋骨仍绷得很紧,她累得连玉白的脸上都泛起了红云,只得微微张嘴喘息。
枯枝上的落雪被惊得簌簌落下,雪花落在了魏星阑的剑尖上。只见剑身往上一挑,引得化水的落雪滚向了洛衾的眼底。
洛衾倏然闭眼,侧耳听着那长鸣的剑音,将魏星阑手中平砍而去的剑截在了剑挡之下。
那人必然逼近了她的耳边,低声说道:“霜儿果真厉害。”
她微一蹙眉,“你未用尽全力。”
“我还未全然掌握新的功法,你步步紧逼,还要我用尽全力同你打,这不是欺负我么。”明明占据了上风,魏星阑却硬是装处一副可怜的模样来。
洛衾:……
“明明是你处处截我的剑。”
魏星阑抬起了只见,在自己被截住的剑上点了点,“看如今是谁截谁,霜儿你睁眼还能说瞎话的么。”
洛衾登时说不出话来。
那魏二小姐倏然退后,猛地甩出了一道剑光,洛衾侧身一侧,这才发觉剑光劈向的,是她身后的枯树。
树枝嘎吱一声断裂,而悬在上边的酒坛也随即往下坠落。
只见那墨衫人疾步而出,手腕一转,用剑柄挂住了酒坛上的吊绳。
那灰黑的酒坛晃悠了一下,牢牢地悬在了剑柄下。
“秋露白,上回你不是说想尝尝么。”魏星阑回头道。
洛衾愣了一瞬,将剑收回了鞘了,喘着气点了一下头。
魏星阑笑了,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抹遮眼的白巾,从洛衾的身后冷不丁给她蒙上了。
“你做什么?”洛衾抬手就想把那白巾扯下来。
手刚抬起就被按了下去,那人还在她耳边道:“这第一口要蒙着眼品,才品得出滋味来。”
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洛衾犹豫了半晌,鬼使神差的就信了她。
忽然间酒香四溢,显然是封口的厚土被拍开,遮在上边的盖布被揭开了。
“你循着酒味找过来,我已经帮你把坛子捧起了。”魏星阑低声道。
洛衾看不见,就只能嗅着酒味缓缓凑近,软唇冷不丁压上了一物……
她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过会发觉那人竟张开了嘴,还用牙咬她!
“你……”
她猛地抬手扯下了白巾,瞪着眼前的人,耳畔倏然绯红一片,“你怎这般无耻?”
魏星阑却一脸无辜,“是你轻薄了我,竟还说我无耻。”
洛衾抬手掩住了唇,耳畔的红怎么遮也遮不住,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笼着一层水雾,显得那眼神也软得像水一样。
魏星阑笑了起来,却又怕她气极,连忙道:“这不是快要去找柳砌云算账了么,路途遥遥,我想走前留点念想。”
洛衾睨着她,只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可又无闲深究。
作者有话要说:=3=
第96章
96
酒烈,烈得近乎烧喉。
洛衾只浅抿了一口,就觉得自己喝的仿佛不是酒,而是一团火。
这酒还是温的,想来魏星阑不久前才热过,这样一来,定然连“算计”她的事也早早就想好了。
冬日里喝上这样一口热酒,别说驱寒,浑身都能烧起来,像是无意撞入了夏令一般,那暖意从喉咙直截蹿到了脸上。
难怪北寒之人都爱喝这样的烈酒,就像是这魏二小姐一般,初见时令人烦厌,可越是细品,愈是觉得酒意醉人,遂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洛衾鲜少喝酒,只一口就能让酒意上头,这脑袋一昏,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了,眼前一切像是蒙着一层雾般,隐隐绰绰的,叫人看不真切。
她愈发觉得魏星阑就是一味毒,一味色艳味香的毒,叫人治也治不好,戒也戒不断,不知不觉,早已毒入骨髓了。
那傻子还拎着酒坛在她面前晃悠着,问道:“还要么。”
洛衾心里想喝,可浑身烧得想要拒绝,这一懵,不知是该说“要”还是“不要”了。
原本清清冷冷的人,双眼雾蒙蒙的,眼尾通红一片,变成了一副软糯可欺的模样,可即便如此,她也站得腰背直得很,没让那点清傲被酒色给淹没。
魏星阑看得移不开眼,她壮起胆子越凑越近,眼前那人没推开她,只醉醺醺地说了一句:“你做什么。”
连声音也是故作冷淡的。
“没,就看看你。”魏星阑笑了,把额头抵了过去。
额头一沉,洛衾抬眸就往上看,却被魏星阑垂在脸侧的发给扫到了眼,下意识眯起了一边的眼眸。
魏星阑低笑了一声,抵着洛衾的额头往回退了些许。
许是天霜真气没有受到排挤的缘故,她身上已带上了温度,就连唇色也不似以往苍白。
那单薄的唇往下一挪,冷不丁贴在了洛衾阖着的眼皮子上。
唇又轻又软,叫人险些注意不到。
洛衾眼皮底下的眸子一动,睫毛也随之一颤,像在哆嗦一般。
“你说你怎这般乖顺,让我总想欺你。”魏星阑缓缓道。
洛衾眉心一蹙,虽被醉意糊了脑子,可却将这句话听了进去,“我乖顺?”
魏星阑哂笑着,只见洛衾一双醉眼仍留了几分清明,连忙改口道:“是我乖顺。”
洛衾睨了她一眼,“你哪儿乖顺?”
“那许是我不懂怎么才叫乖顺,不如你扮一个给我看看。”魏星阑循循善诱着。
洛衾愣了一瞬,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要我扮?你当我是戏子么。”
魏星阑被噎了一下,没想到洛衾即便是醉了,说话也不甚饶人。
仔细一想,两人刚刚相逢之时,洛衾明明还不是这样的,可却在她的眼皮底下越走越歪了,幼时软软糯糯的一个女娃儿,如今冰冰冷冷的,说话还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