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走过马路，还是在远远观察着他们。
纪修的表情很糟糕。
桌子上有摞纸，像是件样。
旁边静静的躺着支笔。
纸上具体的字黎容看不见。
黎容沉思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走进这家咖啡店。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留了个心思，提前把手机开了录音模式放在兜里。
纪修他们在最角落的位置坐着。
有个拐角墙挡着，看不见门口进来人了。
黎容随便点了个饮料，安安静静的听着。
“事情就是这样，你弟弟现在需要适配骨髓，件签字。今天专门把王律师带来了，你哪儿不明白就问。”
“……”
“快点儿。你现在成年了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再不签你弟弟命要没了！”女人气急败坏的吼道。
过了好久，才听见纪修冷静的声音。
“我弟弟？他知道他还有个哥哥吗？安女士，我妈走的第十天，你就进了我家门。六个月后你和我爸有了儿子，他刚出生的时候，你说，那是你们三个人的家让我出去。那段时间我记得，我什么都没有，连吃饭都是靠程桐家施舍。唯有的就是现在住的房子，和我妈给我留的琴。最穷的时候我问过，那把琴值二百万。后来打着零工，借着程桐的，熬着熬着熬到成年，继承到了我妈留个我的遗产，你又打电话嘘寒问暖，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现在你们三口之家有人生病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纪修！哪怕是个陌生人你就愿意看着他死吗？”
“也许吧，看我心情。”
“签字。我好话和你说尽了，别给脸不要脸，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是不签…不是喜欢大提琴吗？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这双手这辈子都碰不了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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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沉默了很久，才听见纪修的声音, 依旧平静的很, “你现在是在求我, 边威胁边指望我帮你, 你觉得，可能吗？”
“你要是敢动我的手, 我也敢杀了你们家。我五岁的时候干过什么事情，你可以去问问我父亲，看他敢不敢回忆, 然后告诉你。杀人这种事情，我保证我真的做得出来，你敢和我赌吗？”
“……”
“以后除了良心发现, 想给我打钱，弥补我以前受到的伤害，不然别没事儿叫我出来。”“现在带着你和你的律师, 以及这些废纸离开。”纪修说完之后停顿了下，还是补充了个字，“请。”
“……我会再来的。”
过了好会儿，黎容看见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踏着高跟鞋，带着律师路走出了咖啡厅，完全没注意到黎容。
黎容拿出手机, 把录音保存。
刚保存完，黎容就感觉到背后传来处阴影。
他回头，正好看见纪修面无表情的倚在墙上, 看着他。
“我，我刚才看你们在吵架…就，录音了。觉得你可能会用得上。”黎容说说完之后，把手机递了过去，“你需要吗……”
黎容说完之后又赶紧补充，“我，我体育课请过假，然后从豁口钻出来的。原本是打算和室友起买东西吃饭的……”
黎容这才见纪修接过他的手机，没说话，打开了社交软件。
把那段录音传给了自己的账号，然后删除了本地录音。
再接下来的操作黎容没看懂，但大概猜得出来是彻底删除他手机里的某些件。
“出校门之后，在马路对面就看见你了，所以想进来看看……真的不是有意跟踪你的，我不是什么奇奇怪怪……”
黎容还没解释完，手机就被塞了回来。
他打开，发现社交软件里，纪修的聊天框设置成顶置，备注也被改了。
除了纪修的名字，还多加了个心形的符号。
黎容：“……”
“从哪儿开始听见的？”纪修倚着墙，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点疲惫的问道。
“就从…她说她儿子病了要你帮忙。然后你提起你妈妈，和你小时候。”黎容如实回答，“没想到你小时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我会选择性失忆的！”黎容顺口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可能这件事儿会对对方产生二次伤害，赶紧道歉。
沉默。
无尽的沉默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他才听见纪修开口。
“我家，就是我现在住的房子。其实是有四层楼的。”纪修的语气还是平静，没什么波澜。
“啊？不是三层吗？”黎容记得纪修家三层就是顶楼，没有再往上的楼梯了。
“重新装修家里的时候，把四楼封锁了。”
“小时候，家里着过火。我爸当时不在家，我在上学。放学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家里四楼不断冒出黑烟，消防车也来了三两。消防警察不让我上去，我只能在楼下等消息，等到的，就是我妈妈被大火逼得走投无路，被迫从楼上摔了下来，身体焦黑僵硬的摔在我面前。”
黎容听着，手上拿饮料的动作不禁停滞。
纪修平淡的叙述这件事……
光是这么听着，黎容就觉得骇人，纪修却是能用如此平静的语调讲出来。
“……”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时语塞。
心疼，怜悯，很多复杂的情绪混合在起，全堵在喉咙里。
“吓到你了吗？”
“不不不…我只是没想到你……”黎容时间有点着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和他从小遇见的朋友家境都差不多，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吃穿不愁，家庭环境也和谐温暖。
——纪修完全不样。
最终，他还是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朝纪修伸出手。
紧紧拥抱着纪修的后背。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纪修现在脆弱不堪样。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抱抱你。都，都过去了。”黎容不太会哄人，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
“我…如果需要，这么多年我还攒了挺多零花钱和压岁钱。她会不会真的报复你？我……”
“她不敢。我很清楚她和我父亲的脾性。”
“……那，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黎容问完这句话，久久没听见纪修回话。
等到的，只是纪修的手也渐渐攀附上了他的后背。
夏天的衣服单薄，隔着衬衫，黎容感觉到纪修手指有力的温度，死死地扣在他的后背。
头也抵在颈窝里。
细细痒痒的气流拂过，黎容这次难得没有躲。
忍着钻心的痒，抱在纪修背后的手都抖了。
“能不能请你，以后多和我说说话，多照顾我，别动不动就不理我……”
纪修这句话说的很微弱。
几乎只剩下气音，像是在示弱撒娇样。
黎容完全忘了不久之前，纪修粗蛮不讲理的行为，心脏就跟被揪起来样，疼的说不出话。
“哪怕以后，真的没走到那步，也能不能请你和我直直都做朋友，或者认你做哥哥都好。我会直对你好的，哪怕你以后…枕边是别人，我也会直对你好的…别不理我……”
“不会不理你，我会照顾好你的。”黎容只能胡乱的应和着好。
这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纪修是需要被照顾的，像孩童样。
纪修缺的，怎么耍性子发小脾气，都希望对方不会走的感情。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别的关系。
咖啡厅的空调开的挺凉，可这么抱着，黎容只觉得微微冒汗。
“黎容，你他妈别乱跑啊！”抱了好会儿，黎容听见室友单裕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咖啡厅门口传来，“我还以为你回学校了，差点没被抓住罚跑。你知不知道罚跑对于肥宅来说和死刑——”
“你在干嘛？这是…纪修吗？”
黎容赶忙松开了抱着纪修的手。
但是纪修没有点松开的意思，还是整个人挂在黎容身上。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乱跑的，我请你喝饮料。你喝什么？”
“…冰，冰奶茶就行。”单裕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长得像纪修样”的人形挂件上。目光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