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沉默的忍耐着,本来别的孩子一岁就断奶了,稍微晚一点的也就一岁半,可她一开始想给孩子断奶,赵芳就听到哭声赶来,阻止她给孩子断奶。那个时候的她还是面目可亲的,告诉她:“有的孩子就是很晚才断奶的,这种孩子以后也会比别人聪明,我们家煊赫应该就是这样,反正你奶水还足就先别断奶了。”就这样直到如今张轩赫也没断奶。
终于等孩子喝够了奶,沈冰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张煊赫忽然开始说话,他说话口齿不清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面蹦,现在也是一样,一直喊着:“奶奶……奶奶……”
沈冰就像被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一个透心凉,此刻孩子在她眼里是那么的陌生,她抱着孩子站了很久很久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赵芳听到张煊赫的哭声,却迟迟没听到沈冰哄他的声音。她听着就觉得揪心的厉害,生怕张煊赫哭累了立刻进到了房间里。
重新哄睡了张煊赫,她就要去找沈冰算账。环顾了一下四周,赵芳发现沈冰的东西都不见了,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走出门去找。
沈冰早在晚上就离开了这个家,赵芳最终自然什么也没找到。她不得不接受沈冰丢下孩子跑了的事实。
她忽然觉得现在的生活一团糟,自己儿子出了事不敢回家,家里的钱又都赔光了,孙子的母亲又丢下了孩子离家出走……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都是从王秀凤嫁进来开始的,这个女人一进自己家门,这个家就分崩离析了,这不怪她怪谁?
赵芳想的都有点走火入魔了,把一切的错强加在了王秀凤身上,根本不管她有多么无辜。
王秀凤呢,正在家里和张建国商量着张立业的事,当时来讨债的人那么多,张建国家不可能没受到任何影响,直到沈冰搬到老屋才渐渐没人再来砸门。
现在听说赵芳把张立业欠的赌债和医药费都还上了忍不住有些唏嘘,哪怕讨债的人没有趁机敲诈,但她也听说了是一笔挺大的费用,这笔钱给了出去家肯定是被掏空了。
毕竟是一家人,力所能及要帮的还是得帮一下。王秀凤商量着拿出一小笔钱来给赵芳送去,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她虽然怨着赵芳这个婆婆,却也是心地柔软的人。她主动提出这件事,也是不想张建国难做,她知道张建国一直很孝顺,在她和父母之间做选择其实让他很为难。他选择站在她这边自然会让赵芳不愉快,她想借这次机会让他们的关系稍微缓解一点。
张建国自然知道王秀凤是为他着想,他忍不住搂紧了王秀凤,再一次庆幸自己能娶到这样好的媳妇。
晚上等张建国回来,两个人就拿着几百块钱去了老屋。家里只有张南山在,他看到两个人手里的钱,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看得出他其实也在为钱的事而发愁。
家里养来过年的两头猪全都拿去卖了,能借钱的人也都借过了,家里已经算得上是负债累累。年还没有来,寒冬却先肆虐了这个家。
王秀凤看着公公头上徒增的白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说了一声去厨房倒水把空间留给父子两人。
刚刚接好一杯热水,厨房门就打开了,赵芳站在门口,月光打在她身后,房里昏暗的灯光没有照亮她的脸,她的表情在一片阴影里。
赵芳没有说什么话,慢慢走到了灶台,王秀凤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浑身紧绷起来,眼睛更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赵芳就在她的目光中,从菜板上拿起了一样东西,高举过了头顶。在光线下那样东西闪闪发光,很明显是一把菜刀。
王秀凤手里的水杯一下子就掉了下去,她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从另一扇门那跑了出去。张建国一听到声音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赵芳举着菜刀吓了一跳,他从后面死死抓住赵芳的手,用身体困住赵芳让她一动不动。
赵芳虽然被禁锢住不能动弹,嘴却开始破口大骂:“你这扫把星,嫁来我家就没有什么好事,天天也不干活靠我儿子养,每天就知道挑拨离间。好了,我大儿子和我分家了,小儿子儿媳也都被你逼走了,你现在肯定很开心了吧,还特意过来看我们家的笑话。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说着大哭了起来,她已经被魔怔了,这些天天天被自己的想法催眠,已经认定了所有的错都是王秀凤的错,今天看到她,心里的恨彻底压制不住了,她只想把王秀凤赶出这个家。
王秀凤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明明是加害者却痛哭流涕,她的丈夫此刻还抓着她那只拿着刀的手,她的脸上的痛苦和声音里的仇恨让她晃了神。让她都不住困惑是不是自己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会逼的自己婆婆恨不得拿刀砍她。
她有一种不真实感,这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她在剧中拿着反派的剧本十恶不赦,自己却不清楚根本做错了什么。
张建国和张南山都在试图安抚赵芳没有人注意到王秀凤一步一步离开了老屋门口。
第19章
等赵芳终于冷静下来,张建国才发现王秀凤离开了。他有很不好的预感,心脏“嘭嘭嘭”跳的飞快,他再也顾不上赵芳,转头朝家里跑去。
家门口,王秀凤抱着孩子站在冷风中,她没有拿太多的东西,只是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在等,等她的大哥来把她接走。
心里不是没有期望张建国能早点发现她的离开,然后挽留她留下来。但直到她大哥的摩托声“突突突”的由远及近,也没有人从黑暗里冲出来。
她忍不住紧了紧抱孩子的手,孩子可能感受到了疼痛,哇哇的大哭了起来。王秀凤才惊醒过来一般,小心的轻拍孩子的背,再把她重新哄睡。她嘴里哼着轻柔的歌,眼泪却一滴一滴打在了孩子的衣服上,晕出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深色圆圈。
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女孩子,等她再抬头看向刚刚到达十分担忧她的大哥时,眼里已没有了泪水的痕迹,被眼泪冲刷过的眼睛是明亮的,但是却不再是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乐,而是带着成人的忧伤和疲惫,仅仅是不到两年的时间却让王秀凤彻底的改变了。
她坐上了摩托车,把孩子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前,敞开衣服抱住她,不让她受一丝风寒。车带着秀凤走了,离开这个给她快乐和悲伤的地方。
车开出一段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王秀凤却没有回头,她轻声告诉大哥:“快走吧。”也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回头。她把脸埋到大哥的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背上的衣服。
张建国还没跑到家门口,就看到一辆摩托车从他们家的方向开过来,后面载着的人穿着和秀凤一样的外套朝村外开去。他喘着粗气不敢停留,飞快地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大喊“秀凤,秀凤!”他期待车能停下来,车却离他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张建国只能期待那并不是秀凤,他心里其实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罢了。等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发现家里的灯居然亮着,他以为是秀凤在家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急不可待的走进屋子。然而没有,哪里都没有秀凤,床上也没有正在睡的孩子,秀凤的东西却都还在,灯也还亮着,就像一个残忍的美梦,要在你差点相信的那一刻彻底破碎,一下子把你拖回冰冷的现实之中。
秀凤真的走了,张建国颓废的坐在床边,一夜没合眼,他想不通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昨天的温馨场景还在眼前,晚饭后哄孩子睡着的温度似乎还留在手边,现在却都成了阳光下的泡影,消失无踪了。
王光辉载着自己的小妹骑在回家的路上,当他接到王秀凤打给他的电话时,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王秀凤的不对劲。哪怕王秀凤只是声音平淡的问了他一句:“哥,能不能来接我回家?”
他清楚自己妹妹要强的性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他察觉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马上穿上衣服借了一辆摩托车就赶来了。
他能感觉到眼泪的流淌,可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他知道妹妹肯定不想让他察觉,不然也不会哭的没有声音。他只能假装一无所知,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树被飞快地甩在了后面。
回到家的秀凤把孩子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和王光辉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大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