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不要我告别啊?那我就像上次那样……”
“不行!”
胡云星眼圈都红了,瘪着嘴说,“你不要像上次那样突然消失不见,至少要告诉你住在哪里,在哪里上学,我才知道去哪里找你呀!”
“知道啦!”
说话间,车已经停到了乐学小区门口,看着那熟悉的不锈钢铁门,唐火的心砰砰直跳。
“云星,开门。” 胡爸爸回头道。
胡云星应了一声,开门下去,拉过车门,弯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唐火忙不迭的下车,却没有急着跑进去,她回头问道:“阿姨,现在几点钟了?”
“四点过,”顿了顿,胡妈妈又道,“四点一十五。”
唐火“哦”一声,从兜里掏出刚得的六块钱来,塞到胡云星的手里。
“你干嘛?”胡云星气炸了,“我送你,还需要你拿车费吗?”
“不,不是车费!”唐火想起了大学生甲的话,“这是我今天赢得的六块钱,是它让我遇到了你,我现在把它给你,是希望你和叔叔阿姨在新的一年里六六大顺!”
听她一通吉祥话,胡云星却知道唐火是遵循“不食嗟来之食”的家训,说到底也是把跟他见外,不过这话在大人耳里就十分受用。
当下胡妈妈就道:“星星,这是安吉拉的心意,还不快收下!”
“噢~”胡云星接过票子,揣进大衣的里兜里。
唐火这才松了口气,甜甜地笑道:“那我进去了,谢谢叔叔阿姨,再见~”
“再见~”
第70章
柴家就在乐学小区一单元二楼,从小区门口到走进家门,唐火以前算过一共要走二百零六步。
她低着头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七十八、七十九……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
“一百八十六。”
这一次,只花了一百八十六步。
唐火抬起头看到了近八个多月只能梦中才能见到的家门,还跟往常一样即便刘佳经常清理依旧贴着各种补平房漏水,通下水道,开锁换锁等小广告。
“叮铃~”
唐火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按响了门铃,又是几个呼吸,无人应门,她鼻头抽了抽再次按响门铃:叮铃~
叮铃~
叮铃~
叮铃~
妈妈说,按五次,还没人来开门,就说明主人家不在,就不要继续按了,会吵到邻居们。
可是,可是啊……
“咚咚咚——”
唐火粗鲁地锤着门,同时大喊:“爸爸、妈妈、瓜瓜……开门啊——我回来了——开门啊——”
嗓音出来的那一刻,这一路上拼命压抑的情感全部都爆发了出来,她长大了嘴巴,与其说是哭,更像是嚎。
“啊啊啊——开门——你开门——柴雨——你给我开门——开门啊——”
她拼命地捶打着门,眼泪鼻涕迸发,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
可是那结实的防盗门就是没有打开,她的双手都拍打得绯红,到后面直接上脚去揣,发出厚重的“嘭”“嘭——”声。
“开门,开门……”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往后退了好几步,而后助跑,发出最后的呐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怦——”
整个人都撞到了门上,却是以卵击石,她滑到在了地上,滚了一圈,缩倦成一团,低声地啜泣着。
“柴瓜瓜,我好疼啊,膝盖疼,脖子疼,被狗咬的地方疼,被柚子砸的地方也疼,全身都好疼啊……柴雨,我再也,没有力气了……”
“嘎吱——”
嗯?
唐火慢慢地看向了那扇令她绝望的门——柴雨正倚在门框上嘘着眼看着她,弱弱地说:“唐果果,你声音也太难听了,我还以为是被核辐射了的土拨鼠要破门而入咧……”
唐火因哭嚎皱成一团的脸渐渐地舒展开了,失去的力气全都回来了,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门内的人。
“柴雨——”
这一扑就将人扑倒了,唐火锤着他:“这么大半天都不来开门,你死在里面了吗?”
“差点……”
柴雨话未说话,就干呕了起来,他面色潮红,双眼像发瘟的鸡一样不住地眯。
“你、你怎么了?”唐火这才发现不对劲,赶紧从他身上下来,鼻头一动,吸到了很难闻的气味。
“你快出去……”
柴雨推了唐火一下,手却无力地垂下,向后一倒,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喂!柴瓜瓜,你在搞什么?”
唐火拍打着他的脸,“你别吓我呀,柴雨,你醒醒,你怎么了?”
论唐火怎么也叫不醒,她慌了,向着房间呼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快来呀,柴瓜瓜他不对劲……”
可是爸爸妈妈根本就不在家。
“臭火!”
背后响起了胡云星的声音,唐火回过头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站在门外。
胡妈妈鼻尖动了动,神色大变:“是煤气!”
“厨房在哪儿?”胡爸爸赶紧冲进去,按照唐火指的方向跑进厨房,一分钟后他走出来,“接灶台的管子被剪了,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自杀吧?”
“自、自杀?”唐火懵了。
胡妈妈用手探了探柴雨的鼻息后略微松了口气:“还有呼吸,只是晕过去了,得赶紧送医院!”
胡爸爸抱起柴雨赶紧往外面跑,唐火想跟上去被胡妈妈拦住了:“车坐不下,我们打车去。”
唐火惊魂未定,呆滞地点头。
胡妈妈给儿子递了个眼色,后者赶紧拉着唐火的手:“祸害遗千年,那家伙才不会死呢!”
唐火睁大了眼睛:“死……”
“啊!”胡云星挨了他老妈一记爆栗,“我的意思是,他会好好的,你别担心。”
“是啊,安吉拉,我们现在就打车去医院,别怕,会没事的。”胡妈妈牵着唐火的手,“走吧。”
到了小区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碰着计程车,三人只好去赶公交,坐了大半个小时才赶到人民医院——这半个小时对于唐火来说甚至比在后备箱里那12个小时还要漫长。
只有挨着她坐的胡云星才知道,唐火头抵在前面的靠椅上,全身都在发抖,胡云星看不见她的脸,也能猜想她此刻的表情定像是一脚踏进深渊。
他知道柴雨对于唐火来说有多么地重要,是最亲切,最无可替代的人——他还记得上幼儿园大班时,几个小朋友一起扮家家酒,他扮新郎,唐火扮新娘。
唐火头顶着一块“丢手绢”的白色方巾跑去问老师:“赵妈妈,什么是新娘子?”
赵老师温柔地说:“新娘子就是结婚这一天新婚夫妇中的妻子哦!”
“结婚?结婚是什么?”
“结婚……”赵老师似乎在思索着怎么给五岁的小朋友讲清楚,“结婚啊,就像Angle的爸爸妈妈,他们曾经也是小孩子,后来长大了,离开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长大了就会离开家吗?离开爸爸妈妈吗?”唐火问。
“Angle,你看那朵蒲公英。”赵老师指着墙头的蒲公英,一朵朵白色的小伞正被风吹向了远方,“他们离开了家,到了其他地方也会生根发芽,再开更多更多的美丽的花,宝贝,这就是生命!”
唐火望着天际发呆,赵老师又道:“Angle的爸爸妈妈也像蒲公英一样,飞呀飞呀,然后遇见了彼此,相识相爱,结婚组成了新的家,才有了Angle哦!”
“不要!”唐火大叫了起来,将方巾从头上扯了下来,扔到地上,“我不要离开家,我哪儿也不去,呜呜呜~”
赵老师连忙抱着她哄道:“好,咱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做个老姑娘!”
听了半天的胡云星来了一句:“可是我妈妈说,男孩子长大了就会讨媳妇,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嫁人,每个人都会结婚!”
“我不要嫁人,我不要离开爸爸妈妈,还有瓜瓜……”
赵老师摸着她的小脑袋:“等Angle长大,还有好久好久呢,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哭,还记得我们昨天学的那首英语歌吗?”
“Thefuture'snotourstosee
Quesera,sera
Whatwillbe,willbe”
未来不是我们能够看见的,随他去,顺其自然吧。
不过下午放学时,唐火跟胡云星说:“史蒂文,我想好了,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柴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