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段小楼念叨了一早上的段青正打算找个早点铺子用早,便看到对面正笑盈盈看着自己年轻的女子。
“段叔叔,好久不见。”
段青险些在平地上摔了个跟头。
段青今年不过二十八,正当壮年,何况段家的相貌一脉相承的好,从小到大早习惯了被人围观,平日里段青出门在外被各家大姑娘小媳妇盯着看,暗送秋波明赠书信都是常事,即便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也有几分怀春心意,除了年纪太小的孩子,真没听过谁家姑娘叫他叔叔。
偏偏对面这位双十年华,青春洋溢,乌黑水亮的秀发拖在胸前被手指绞缠把玩,容貌秀丽,眉眼修长温顺,双唇格外的小巧丰润,正微微抿起,带着笑意看向他。
年轻貌美的姑娘,对着无数人崇拜的段青,开口就是一声叔叔。
听得段青腿都抖,谁家平地挖大坑啊!
那姑娘叫了一声,然后笑盈盈得盯着段青,段青确认自己还没有眼残到看岔别人专注的目光,满心不可思议地走过去,盯着那姑娘的脸只觉得眼熟。
“你是……沈霁云?”难怪看着这么眼熟,听着也有点耳熟。
段青在青龙帮时,沈霁云才十二岁,又黑又瘦,瞧着就是个水边长大的男孩子,细长的像根麻杆,结果转眼就是八年,女大十八变,当年干瘦黑的小姑娘长大了,眉眼舒展,面颊也丰润了起来,当初在江边被风吹黑的皮肤竟然也白了八度,妥妥的水乡美人儿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难怪如今江湖上有许多少侠追着沈霁云跑。
人是长大了,变漂亮了,说话却是一点没变。
笑起来唇角一扬,露出雪白的牙齿,上面两颗门牙略大些,似跳脱的大白兔,带着几分俏皮看着他。
“段……”沈霁云瞧着他走进预备招呼,却看到段青立起手掌来,示意她不要说话。
“怎么了?”难不成她俩附近还有人盯着?
“沈妹妹,我年纪也不大,小楼喊你姐姐,你叫我叔叔,不太合适吧?”段青是满脸无奈,满心酸苦,他从没觉得自己老了,除了沈霁云和他打招呼的时候。
“哈哈哈,段叔叔竟然在意这些!”沈霁云喊段叔叔喊了小两年,当时年纪小,地位低,虽然帮主寇璞名义上是她师兄,但两人关系也只是同门,算不上多亲近,加上青龙帮事务繁忙,也就没有多少精力管她,除了安排点跑腿的活儿给她,就由着她在帮里走动。
彼时段青已经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到处跟着人偷师学武功的沈霁云见到风华正茂的段青自然也是仰慕不已,像个跟屁虫似得跟着后头一声又一声的段叔叔叫出来。
段青看她一个小姑娘混在一群大小伙子中间,想到自家娇生惯养谁说一句都能直接噎回去的妹妹段小楼,不觉感慨人世沉浮各有其命,对沈霁云也多了几分照顾。
所以段青一去总舵就会带着沈霁云一起玩,沈霁云年纪虽小却十分伶俐,又听话懂事,吩咐给她的事情比吩咐给旁人还要靠谱,久而久之也有几分副手的意思,总算明白寇璞将这小丫头留在身边的原因了。给段小楼挑礼物也不枉给她捎一份,偶尔还问问,给段小楼带礼物,送什么好?
小丫头给段小楼选了,段青就一口气买俩,段小楼一个,沈霁云一个。
谁能想到,转眼间当年的小丫头已经这么大。
短短几年间,成了青龙帮手握重权的三龙头之一,江湖上声名不显,却在青龙帮内部赞誉满满。
沈霁云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跟青龙帮关系不大,只是她在青龙帮时处事公道得了公平秤的名号,出门在外遇着纠纷,大家想起来叫她调解,居然也能说的双方心服口服,结了不少善缘。
如今段青看到沈霁云,也是满心感慨,两眼不住地在她身上打量,年轻漂亮的姑娘没在意这露骨的眼神,眨巴眨巴眼睛,眉头一拢思索起来,双唇也再次抿上,没了那对又大又白的兔牙,整个人看着稳妥许多,衬得上“公平秤”的名号。
“难道,我要叫你段大侠?”沈霁云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段青,脸上的表情很不满意。
段青也很不满意,外人叫他段大侠也就罢了,从小放跟前带了几年的小妹妹叫段大侠也太生疏了。
“要么……”沈霁云脑袋一歪,有些谨慎得试探道,“叫哥哥?”
“叫哥哥好!你在我心里,原也同小楼差不多。”
“哈哈,那我得叫你段哥哥啦!”清脆甘甜的嗓音叫的段青心头一颤,却也只是笑笑。
“先前小楼说你救过她,我还没谢你。”
“不用谢啊,小楼叫我姐姐,我叫你段哥哥,何况小时候,段哥哥待我极好,谢什么,只不过小楼她,最近一直都在驿站呐。”
青龙帮的人也不是死的,唐王的安全她们也有负责,对于驿站的人员进出一直都在关注,段小楼一个未婚姑娘能够随意在驿站进进出出,其中猫腻沈霁云要是看不出来就白瞎了一双大眼睛。
“临安府的事情,但凭唐王安排。”段青知道,但是却说不上话。
沈霁云点点头道,“也是,如今龙盘临安府,匪据向阳山,后面会如何,只看唐王安排。”
第23章
龙盘临安府(23)
段小楼吃了早饭,跟着罗笙喂完池塘金鱼,又见她一如既往地钻进书房,看样子没个半日功夫是出不来了。
这一路来除了玉珠儿和她身边的侍女,驿站里伺候的几乎全是男人,陆离率领的亲卫队又不爱和外人说话,段小楼只得将近来的事情捋了一遍,唐王南巡,先后在祥云客栈和碧云天遇袭 ,而后来到临安府,会见了黄寅初,同时督查临安衙门,一路上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可是唐王到临安来,到底是做什么?
“进来吧。”在段小楼十八次经过书房门口,第九次探头的时候,罗笙终于笑着将段小楼叫了进去。
“你在外面转来转去的,到底有什么事?”罗笙看着段小楼,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笑意,极为温柔,看得段小楼也没那么害怕了,搓搓手问了出来。
“呐,罗笙,我不太明白这一路上的事情,你南巡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知道临安府南三十里有向阳山,土匪盘踞么?”罗笙解释的时候总喜欢顺带考一考段小楼。
“知道啊,听说许多年了!”段小楼来到临安之后,零零碎碎听到不少,向阳山土匪都十几年了吧?
“多年来,临安府几度剿匪,非但没有彻底清缴,反而让各路流窜的逃犯、闲杂人等聚集到了向阳山!”
“怎么会这样……还越剿越壮了?是不是剿匪的将军有问题?”
“带头剿匪的人已经撤换了几次,但是每一次消息都会被泄露,向阳山的听闻风声便会四散逃入山林之中,踪迹难寻,过一段时日又重新聚集起来,这些土匪扰民、劫财,临安府却始终无力清缴。”
“消息怎么会泄露,临安府里,有他们的人?”
“临安府里本就有人在一直支持着他们,有能力养活这一班土匪的……也就他们四个了。”
“你是说临安四少?”有能庇护向阳山的土匪,一次又一次逃脱剿匪行动,必然是有人存心豢养。“那也不用你亲自跑一趟,从外地直接调来一支军队,还怕灭不掉他们?”
“其中有当年蒙安吉的旧部。”罗笙垂眸看着段小楼道。
“啊?”段小楼几乎是直接站了起来。
罗笙瞧着段小楼,噗嗤一笑,笑得段小楼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脸又连忙凑过来道,“就是当年叛乱的那些人逃出来?”
“正是元王叛乱的余孽。”罗笙扭过头,面露怒意,语气不觉严肃起来。
“所以你怀疑临安还保留着当年叛变的势力……”
“若只是普通的匪患也就罢了,但临安分明是有人假借向阳山土匪的名义养了一群有二心的武林人士,其心可诛!”罗笙气急,竟然一手锤着木桌“哐”的一声,听得段小楼心惊,伸手去拉过罗笙的拳头,放到手里搓揉着问道,“你生气也不要伤了自己。”
“我没你想的那么娇贵,只是想到这些事,有些憋不住火气。”罗笙反手握住了段小楼,朝着她抱歉一笑。
“以前虽然我不懂,但是现在你跟我说我会记住,以后遇这事我也知道要怎么办,朝堂的事情我是不懂,可是江湖上的事情,我总能帮上忙,你有心事,总是把火气压在心里也不好受,就跟我说说呗。”段小楼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担忧地看着罗笙,这么大的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憋坏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