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不妨直说。”杨逍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
“明日闯金刚伏魔圈时，江湖群豪都会前去观战，成昆布下这么大的局，他本人必定也隐藏在暗处悄悄观察着局势，便可以趁那时，由范右使带领五行旗的人前去少林寺内寻找空闻大师，破坏成昆的计划。”
赵敏说完，众人齐声赞道：“妙计！”
只张无忌有些顾虑地说：“可明日若让芷若一人去闯金刚伏魔圈，恐怕全无胜算，义父仍归少林处置，那时就算义父甘愿赎罪，只怕成昆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赵敏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知晓他想去找周芷若联手破金刚伏魔圈，同时负荆请罪以偿还当日之负。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对范遥笑道：“范右使，咱们赶紧去和五行旗的旗使大哥们商议商议，将计划说得再详细些。”
范遥点头随她出去，其余人也相继告辞。
张无忌见只剩下他一人，深深吸了口气，提步往峨嵋的方向走去。
——
回丐帮住处的路上，杨逍眉头一直紧拧着，神色晦暗不明。
小九看出他的异样，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却闷闷道：“没事。”
小九挑了挑眉，便真的转换了话题，“等会儿我还得去找阿罗问话，你要与我一起吗？”
“嗯。”回答得更加简洁了。
小九恍若未闻，反而叹了口气，看着明月在天，语气复杂道：“实在没想到阿罗虽是成昆弟子，却同样受其欺骗迫害甚深，这倒让我有些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杨逍越听越觉得心下堵得慌，索性停在了原地不走了。
“哦，杨左使终于肯说自己为什么生闷气了吗？”小九也顿住脚步，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问道。
“……不是生闷气。”
“那是什么？”
杨逍叹了口气，抬了抬眼皮，脸上表情颇为受伤，终是忍不住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何你阿姐教你武功，你便学得那般欢快，我教你时，你却总是调皮捣蛋、撒娇耍赖的不学？”
小九听出他语气里泛着酸意，不禁噗嗤一笑。
杨逍皱着眉头，负手侧着身不看她，略有些不甘心地说：“虽说我之前武功的确不如你阿姐，可教你这小丫头却是绰绰有余的。你今日若不说，我还不知道我被差别待遇至此。”
犹记得当初她待纪晓芙也比他更为热络；而且嘴上同他说着不喜欢喝酒，自己却跑去和周芷若喝得烂醉，现在还多了一个杨婉兮。
他越想越觉得气闷，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小九难得见到他这般计较，只觉得他这副炸毛狮子一般的表情着实新奇，瞪着一双眼，看着吓人实则色厉内荏，于是她便故作正经地同他说：“也不是差别待遇啦，只是练功本就讲究心无杂念，可你实在太过秀色可餐，我一见你，什么招式口诀都忘了，脑中心心念念的全是……”
杨逍知晓她又在说玩笑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全是什么？”
她顿住不语，那双亮闪闪的眼和小巧的嘴唇却向他越靠越近。
他吞了吞口水，心忽地便跳动如雷，只听她用轻柔蛊惑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想的全是，如何一口一口吃掉你……”
第52章 杨逍在线揍人
回到丐帮，已是二更天了。
小九和杨逍寻了一圈，最后在丐帮给她临时安排的房门前寻到了阿罗，他正曲着腿坐在屋前的石阶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是等她许久了。
听到脚步声，阿罗这才抬起头来，小九站在他面前脚步一顿，“怎么不去屋里等？”
阿罗嘴巴动了动，却在看到她身后的杨逍时，又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随她进了屋。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小九从茶盘里拿出杯子倒了三杯茶，茶水应是新换上的，还冒着热气，她将其中一杯热茶放在阿罗面前，脸上看不出表情，顿了顿，她平静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
阿罗神色微变，知道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了，只好艰难道：“你问。”
小九喝了口茶，将自己心中困扰许久的疑问一个个挨着抛了出来。
“为何空智认识你，少林其它小僧却不认识？”
“我随师父回少林后，没过多久太师父就命丧谢逊拳下，我念及太师父尽心竭力地传我武功，所以主动去嵩山塔林守寺墓，一守便是许多年，除了少林上了年纪的长老们除外，其余人不认识我也再寻常不过。”
“后来呢？你为什么要离开少林？”
“当日那姓赵的女子带领众多武林高手来屠少林，我从嵩山塔林赶过去的时候为时已晚，后来我想起师父说过，他和寺中众长老带着一部分弟子联合其他门派围剿明教光明顶去了，我便下了少室山，沿着西行去给他们报信，不料行至长安便听到了师父在光明顶遇害的消息。”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自己服了毒，想在临死前见妹妹一面，你却将我救了。”
他说到这儿顿住了，随后沉痛闭上眼，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师父帮我找了谢逊二十年，待我极好……他怎么会，怎么会是成昆……”
小九叹了口气，心中五味陈杂，迟疑了下，还是将成昆如何与阳顶天夫妇间结怨，如何在光明顶假死逃脱，谢逊又如何与他反目成仇的过程一一与他说了。
见他沉默不语，她斟酌着语气，又问：“你知道当年成昆为何会出现在罗湾村附近吗？”
阿罗抿了抿唇，“师父说他是恰好路过。”
小九听他言语中仍将成昆叫做师父，眉目间不由得冷了几分，厉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以成昆残忍无情的作风，当时又为何要突发善心救你呢？”
“当然是——”
阿罗忽地顿住，而后勉强笑了笑，“当然是看我孤苦无依才救我。”
他想起当时师父先是问他，想不想报仇，然后又问他，会不会养蛊。
看到他两次点头后，他才对他伸出了手。
在嵩山塔林的那些年，他也不仅仅是在守墓，同时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悄悄养蛊。
师父需要他的蛊来控制那些不听话的人，他甚至还希望以此来控制六大门派和明教的人，但终究因张无忌的出现，打乱了他整个计划。
但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二十年，总归是师父和太师父教他武功，教他读书写字，重新给了他一个家，养蛊来孝敬师父，不是应该的吗？
这般想着，他便又对着小九继续道：“若事情真如你所说，谢逊如此滥杀无辜岂不更该死？就算师父瞒着我让陈友谅去灵蛇岛找谢逊，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屠龙刀，我相信等屠龙刀到手后，他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他脸上笑意更加深，甚至笑得嘴唇都裂开了，“我能理解，我理解师父……”
“你！”
小九见他为成昆找诸多借口，不由得冷笑了好几声。
一旁聆听许久的杨逍，也忍不住沉着声音问道：“事已至此，你为何不愿意接受？”
他话音刚落，阿罗却忽地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起身猛地吼道：“你们让我接受什么？我有什么需要接受的？！这些全是你们的一面之词，除非师父亲口同我说，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还有你，”他指着小九，颤抖着声音，神色狂乱地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这些，不就是想让我放过谢逊，然后剜下心头之血帮你解蛊吗？我告诉你，若谢逊不死，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小九也站起身来，她定定地看着他，隐忍着情绪。
仇人难寻，少林被屠，师父惨死，于那时的他来说，无异于万念俱灰，所以她能明白他一心求死的心情。
可是……
可是纵然如此，便有理由以自己的可怜去伤害别人了吗？
她不过是恰好在古墓，恰好救了他而已。救了他的命，他却还她如此沉重痛苦的一命。
她眼神深了深，暗暗捏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自知。
若当时知晓她救的是一个冥顽不化、被人利用欺骗至此却仍愿意一错再错的狂徒，她宁愿死在古墓，宁愿学着小龙女一般，留下十六个字，让杨逍可以带着希望地活着，也省得像如今这般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心着不知在哪个明日，他们便此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