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馆无人。荆桦研了墨,拿起桌上的画笔,想要画些什么。
拿笔的一瞬,荆桦顿觉此笔分量与其他画笔不同。定睛一看,居然是紫竹金丝笔。怪不得昨天翻箱倒柜都没找到,原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荆桦握住金丝画笔,脑海中频频浮现出金花娘子与苏远之间相处的画面。有甜蜜,有悲伤,有愤怒,有绝望。
许久,荆桦睁开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泪。看到坐在一旁的司马逸,荆桦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司马逸却先开口了。
“方才看到姑娘在想事情,就没敢打扰,”司马逸说,“你好些了吗?”
荆桦点了点头。
“或许姑娘认为,在下无法体会你的心情,但我却认定,你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都是我自找的。”荆桦淡淡地说。
“荆姑娘,可愿委身府上?”司马逸突然问。
荆桦吃惊地望着司马逸:“大人,您要娶我???”
“在下对姑娘绝无亵渎之意,只是你如此憔悴,我担心……”司马逸顿了顿,接着说,“你若不愿嫁我,就视我为兄,在我府上小住几天。我家夫人很喜欢你,定会视你为姐妹亲人的。”
“不必了,”荆桦说,“夫人贤良温厚,大人应当好好珍惜。荆某,不需要同情。”
“那你有何打算?”
“尚无打算。”
“你有满腹才华,难道真要因为这个不值得的男人,而荒废了自己么?”
“心无定所,爱不能成,要才华何用。”荆桦说罢,握着紫竹金丝画笔,缓缓走到司马逸身前。
“荆姑娘?”司马逸起身。
荆桦举起画笔,坚定地说:“司马大人对金花娘子有恩,荆某无以为报。荆桦宁肯辜负大人的一片苦心,也绝不破坏大人家庭的美满。”
荆桦右手猛一发力,画笔“啪啦”一声断成两截。
“从今往后,荆某不再作画。”
荆桦把断笔往桌上一扔,转身上楼。走着走着,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坠入漆黑的深渊。
“醒了醒了!”馨儿清脆的声音。
“壮士的紫灵丹果然奏效。”小柔的声音。
荆桦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彪形大汉——高易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荆桦问。
“多方打听。”高易山说。
“谢谢高兄的药”荆桦说。
“不谢,”高易山低声说,“倘若爷还在世,就不需这紫灵丹了。”
“小柔,馨儿,你们先下去吧。”荆桦说。
小柔与馨儿纷纷退下。
荆桦示意高易山过来,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弄月公子若去探墓,你不要拦他。”
“为何?”高易山问。
“他,会救他。”
“噢,”高易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是好基友……”荆桦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好说道:“你只管信我就是。”
高易山点了点头,叹气道:“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
“又出什么事了??”
“邱老爹不见了。”
“纳尼?他不是死了吗?”
“是,但是尸体不见了。”
“那么,鬼见愁呢?”荆桦问。
“他也不好。你去街上看看就知道了。”高易山说罢,叹了口气苦笑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姑娘刀伤未愈,应当好好休息才是。我先回去给爷守墓了。”
“后会有期。”
高易山走后,荆桦换了身衣服,让小柔随便帮她梳了个发型,便独自上街去了。
第37章 一根靠谱的搅屎棍
秋风习习,落叶飘飘。司马长风打着灯笼走在街上,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又是秋风落叶时,从我童年家里发生不幸后,到今天已经十五年了,这些年来,江湖上给我取了一个外号,鬼见愁。是的,我从来没有过平凡的生活,家庭的安乐和幸福,这一切对我都很陌生,义父为了让我报仇,用尽了苦心。但是人心险恶,到底谁才真正地关心我,就是那么一点点,我司马长风就永生难忘。”
他心里无限悲凉,却无人倾诉。因为,没有人值得他信任。
好奇的路人问他:“这位仁兄,你为何大白天点着个灯笼啊?”
他说:“日光虽强,照的只是江湖路,照的了江湖的人心吗?我的灯笼照的正是江湖的人心,人心难照,小心。”
路人点头沉思:“嗯,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
他不再理会旁人,自顾自地继续走着。
“江湖问路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
司马长风听罢一愣,皱了皱眉,这才看清面前的青衣女子。
“荆姑娘。”
“你不是应该叫我荆姐或金花娘子的吗?”荆桦眯了眯眼。
司马长风不言。
“我请你喝一杯,如何?”荆桦上前拽了拽鬼见愁的衣袖。
司马长风点点头,默默地跟着荆桦去了酒馆。
二人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让小二端来一小壶酒。司马长风皱了皱眉,说:“这么小的酒壶,怕是喝不过瘾。”
荆桦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给他看,笑着说:“姐不是请不起。只不过,我看你这脑子淹得够深了,你确定还要继续醉下去吗?”
长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不想醉。”
“啧啧啧啧,哎呦喂,”荆桦拈起长风放在桌上的灯笼,咂着嘴问:“你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长风没有说话。
“你这么洋气,你家里人知道吗?”
“长风早已没有家人了。”
“怎么会,”荆桦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还有个干爹么?”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长风说。
荆桦点了点头,心想:果然干爹在各种时代都是坑爹的典范。
“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司马长风自言自语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累觉不爱,人艰不拆?”此话一出,荆桦立刻被自己的脑洞狠狠噎了一下。她的每一个念头,所说的每一句话,在这个世界都显得如此违和。
司马长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前几日不小心伤了你,如今怎么样了?”
“没事,死不了。”荆桦笑着说。
“那日你为何不让我出手?”
“因为有个人,二十有三了。”
司马长风一愣。
荆桦从怀中掏出半根紫竹金毫笔递给他,说:“你看看上面的题字。”
司马长风认出字迹,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你……?”
“他是我的故交。”
司马长风蹙了蹙眉,说:“长风一直是信你的。可是现在的你,性格及言语跟从前截然不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你。”
是啊,她与这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只因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真正的金花娘子已经死了,如今的荆桦与司马长风并无半点交情,她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基于对原剧人物的喜爱以及剧透党的一腔热血罢了。
而且她在这里和别人说起话来总感觉有代沟。时代的代。
可信吗?荆桦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信的。
“信不信我都不打紧,”荆桦收回金丝画笔,缓缓地说,“我有三句话,可以供你参考。”
“请说。”
“第一,不要相信我,但要学会倾听;第二,不要相信你自己,但要学会倾听;第三,不要相信任何人,但要学会倾听。”
“多谢。”
突然,一个轰隆隆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荆桦“噗嗤”笑出声来。
“你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我给你拿几个煎饼走吧?”
司马长风尴尬地笑了笑。
“吃饱了,生活才能继续。”荆桦掏出三两银子放到桌上,说:“我先走了。”
“荆姐,”司马长风叫住荆桦,说了声:“谢谢。”
荆桦笑了笑,走了。
荆桦在街上走着,遇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手里提着一篮子山茶花。于是她掏出一两银子,把小姑娘的花和花篮一起买了下来。
喂,这场景怎么有一股老上海火车站的味道?
荆桦提着花篮,决定去欧阳明日的墓穴瞧上一瞧。
她想,假如弄月没去探墓,她就去添油燃灯。即使救不活欧阳明日,也得前去拜拜明日本尊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