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姐,”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荆桦神情恍惚,不由想起了梦中的白衣女子。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声招呼似乎是在喊她?
回头,转身,竟是鬼见愁站在身后。
“荆姐,”鬼见愁说,“你怎会在此?”
“长风?”荆桦脱口而出。
难道那梦中优雅清淡的白衣女子,又是金花娘子???
金花娘子,你到底有几个面孔,比那川剧变脸还要复杂究竟是闹哪样!想想就觉得头晕!
荆桦想着想着,脑袋果然有点发晕。鬼见愁伸手扶住荆桦,问道:“你怎么了?”
荆桦定了定神,终于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是的,她做的梦,所有的梦,无论女主什么模样,都是金花娘子无疑。所以,鬼见愁与金花娘子,应是早就相识。
鬼见愁见荆桦默不作声,又问道:“是否身体不适?”
荆桦深吸了口气,应道:“没事,不过受了点风寒而已。”
“娘子,该回去了。”冬儿提醒道。
荆桦摆了摆手:“我还没逛够呢,急什么。”
冬儿面露难色:“可是公子吩咐过……”
“冬儿,不得无礼,”弄月摇着扇子走了过来,“我只吩咐你好好侍奉金花娘子,并未吩咐过不许金花娘子与外人接触。更何况,金花娘子与鬼见愁乃是故交,叙叙旧是应该的。还不退下?”
“是,公子。奴婢告退。”
弄月似笑非笑地望着荆桦,一字一句地说:“金花娘子与鬼见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你们先聊,弄月去跟苏雄说一声,叫他不必等你了。”
荆桦心中一紧,回道:“弄月公子,我与鬼见愁问候几句便回,你让苏雄那个臭小子等我一起吃饭。要是敢吃独食,我定让他不得安生!”
弄月缓缓合上折扇,笑着说道:“好吧,弄月代为转告便是。你们慢聊,弄月先告辞了。”
“苏雄在他们手上?”鬼见愁问。
荆桦点了点头。
鬼见愁“哦”了一声,扶着荆桦的胳膊,说道:“坐一会儿吧。”
“不,”荆桦说,“我们去外面走走。”
鬼见愁点了点头。
弄月公子既然已经下了命令,门口的宫女自然不敢阻拦。于是荆桦与鬼见愁走出春风得意宫的大门,来到门外的空地上。
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野花与青草混合的芳香。荆桦双眼微闭,觉得这样宁静安详的一刻,真是得来不易。
“阳光这么好,不如我们坐下来吧。”荆桦说。
鬼见愁点了点头,二人一同坐下。
“你一直这样叫我吗?”荆桦问。
“以前是,”鬼见愁答,“后来,偶尔吧。”
“今天早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草地上说话,”荆桦说,“那时的你,还是个少年。我们似乎是很好的朋友?”
鬼见愁点了点头:“是的,是朋友。”
“我还记得你说,你家三十余口皆被仇人所杀。你还说,你有个小你三岁的弟弟,”荆桦继续说,“你弟弟,如今该是成年了吧?”
“若还活着,应是二十有三了。”鬼见愁说。
“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吗?他的尸首葬在哪里?”荆桦问。
鬼见愁摇了摇头:“生伯和义父没有告诉过我。”
“你就没怀疑过?没找过他吗?”
“人海茫茫,何处寻?”鬼见愁喃喃地说,“十六年了,即便凌风长大成人,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未必能认得出。”
“长风,听我一句,不要伤害弄月公子。”
鬼见愁面色微诧:“你不是一向与弄月公子……”
“那是金花娘子与弄月公子之间的恩怨,与你司马长风无关,”荆桦说,“所谓祸从口出,我不想连累苏雄,所以不要让我解释什么,只需记住便是。弄月公子已经受你一刀,莫要再拿龙魂刀伤他。”
“好吧,我答应你,”鬼见愁说,“只要弄月公子不对我苦苦相逼,我绝不出手伤他。”
“对了,你是来索要冰蚕的,为何却在院中闲逛?”荆桦问。
鬼见愁笑了笑,说:“要取冰蚕,须得闯过三关。第一关由我布阵,今晚开始,所以白天随便逛逛。”
“弄月公子说你会来索要冰蚕,叮嘱我不许帮你,否则就对苏雄不利,”荆桦笑着说,“其实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既然敢来这儿,定是赛华佗已教你应对之策。不过,你取冰蚕的时候,最好戴个手套,以免中毒。”
“好。”鬼见愁答应道,“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暗处的白影晃了几晃,背靠着树,身体慢慢滑了下来。紧握折扇的手心微微出汗,呼吸夹杂着不被察觉的颤抖。
金花娘子脾气古怪,一向与无忧宫主不合,作为孩儿的弄月公子自然替养母打抱不平。江湖盛传金花娘子与弄月公子水火不容,并非空穴来风。
原本以为,给金花娘子设的圈套能让她必死无疑,谁知她如此命大,居然活了下来。自金花娘子劫后余生,跟随赛华佗出现在春风得意宫之日起,他就心生疑惑。后来听赛华佗说起她的武功路数,才知是她无疑。
之后,他派人暗中日夜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一心想出城,便知其中内情蹊跷。他原本以为金花娘子拿到了藏宝图,所以才想独自出城,所以他将金花娘子抓来,不过是想打探藏宝图的秘密。
鬼见愁上门讨取冰蚕之事,教主并不知晓,那晚弄月将金花娘子引入冰室,不过是拿此事糊弄她几句,让她心甘情愿与春风得意宫合作而已。
既然金花娘子已经失忆,不妨收入门下,为春风得意宫所用。至少,她还是个武功高强,又擅长媚术之人。若她寻到了藏宝图的秘密,这样对他们不是更加有利吗?
谁知,藏宝图的秘密没找到,却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司马家三十余口皆被仇人所杀……
司马长风有个小他三岁的弟弟……
弟弟若还活着,应是二十有三了吧……
弄月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整衣衫,大摇大摆地摇着扇子走了。
鬼见愁的身上,究竟有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如此看来,得先留他一条命才行。
第25章 出师未捷
翌日,荆桦起了个大早。由于心中早有计划,于是匆匆用完早膳,溜去正门等候时机。
“看来妙音娘子的身体好了不少啊,”弄月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走到荆桦身前,俯身在她耳边呵气说道,“都有心情守株待兔了。”
“嘁,”荆桦摆了摆手,撇嘴说道:“我不帮他。”
弄月唇角一扬:“但愿如此。”
不一会儿,内厅就传来杂乱的乐声,想来这就是所谓的魔音阵了吧。不过对于生活在噪声污染中的现代人来说,这些丝竹鼓乐之声比汽车喇叭外加叮咚乱响的杂音听起来好多了。
荆桦打了个哈欠,倚着柱子进入了梦乡。或许是乐声的影响,荆桦梦到一位身穿蓝衣的俊美公子在弹奏《十面埋伏》,听得荆桦心烦意乱。
“停下!不要弹了,快停下!”荆桦恳求道。
公子瞄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手中的琴弦拨动得更急更紧了。
荆桦突然捂住耳朵大声喊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这些!”
“嘭”地一声,琴弦崩断了。荆桦瘫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
蓝衣公子将断弦的琴抱在怀中,缓步走到荆桦身前,掏出怀中丝帕递予她,轻声说道:“如此恼人的曲子,弦断了是件好事。如此恼人的感情,斩断情丝亦是好事一桩。相思情苦,妒忌伤人,金花娘子又何苦让自己反复品尝这种滋味?”
荆桦苦笑,答:“荆某视大人为知己,可是您有娇妻,有爱子,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又怎会理解我的感受?”
蓝衣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金花娘子年轻气盛,在下所言,想必是听不进去了。”
说罢,站起身来,走出了荆桦的视线。
荆桦坐在地上哭了很久,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等会儿……我哭什么?我是谁?刚才那个人又是谁?
……这究竟是神马状况!!!!!!!!
荆桦喉头一痒,猛咳一阵,忍不住咳醒了。
“金姨,醒醒。”
“苏雄?”荆桦这才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