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说不过你。”卫棠拿着水袋下马,去帮顾玖辞找水。
此刻,顾玖辞悄然伸手挑开车帘,看着卫棠乖乖去帮他找水的样子,顾玖辞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欺负她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步摇
直到卫棠的身影渐渐消失于葱茏林木间,顾玖辞才放下车帘,坐回马车内的软塌上,继续翻看方才放下的那本《尚书》。
不一会儿,卫棠就倒好水回来了,她步入车厢内,将盛满水的水袋朝顾玖辞砸了过去:“你要的水倒好了,我去驾车了。”
顾玖辞伸手接过卫棠砸过来的水袋,他并没有喝,而是反手朝空中拍出一掌,以掌风催动卫棠卷起来的车帘迅速垂下。
这是很明显的不让卫棠走的意思,卫棠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干嘛?”
顾玖辞将手中一口未喝的水袋扔到了卫棠手上:“我想过了,看在你那么听话去帮我倒水的份上,去浙江之后的路程,我来赶。”
话落,顾玖辞在卫棠震惊的目光中走出马车,翻身坐上了马上,开始驾车前行。
车厢内的卫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顾玖辞驾马前行的那一秒,她由于还没怎么准备好,差点被车厢突如其来的移动给震得摔跤。不过卫棠乃飞贼出身,多年来的飞檐走壁早已让她练就了迅速回复身体平衡的本领,卫棠很快就稳住了身形,扶住车壁,坐在车厢内的软塌上。
“不对啊。”卫棠注视着眼前依旧饱满如初的水袋,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顾玖辞,你根本一点都不渴。你让我倒水,只是为了看看我到底听不听你的话!”
话落,有点渴的卫棠顺手打开了水袋上头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口,清甜的溪水淌入喉间,让卫棠躁动的神经渐渐平静下来,但很快,卫棠就发现她平静不下来了。卫棠看着手中被自己喝了一口的水袋,她刚刚......是跟顾玖辞间接接吻了吗?
车厢外的顾玖辞驾着马,心情也有些不平静。一开始他就是想欺负她,让她驾车、让她倒水,看着她被他欺负得那么惨的样子,他也确实挺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高兴的同时,他还很心疼她,心疼她做这些事会很累,担心她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产生这种情感,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爹让她去浙江查俞瑾扬的罪证的时候,心里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要陪她一起去。担心她能力不够,查不出线索或许是一个原因,可是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呢?
*
数日后,顾玖辞赶车载着卫棠来到了目的地浙江,这一路上,两人打打闹闹,斗斗嘴、吵吵架,好不消停,一切都正如他们在定远侯府相处时那般,两人刻意以这种喧嚣吵闹的相处方式,来掩饰心底不知何时萌生出的异样情感。
“卫棠,到浙江了,下车。”顾玖辞下马,朝车厢内的卫棠喊道。
卫棠掀开车帘,跳了下来。面前终于不再是山林野迹,而是繁华街市。行人来来往往地走着,各种小贩在街边贩售着不同的物件和吃食,有缤纷的花灯、精致的首饰、软滑的布匹、可爱的糖人、软糯的糕点......
卫棠的视线很快就被这些东西吸引了,卫棠来到一个兜售首饰的摊贩前,目光在陈列着各式首饰的摊子上扫了一眼后,伸手拿起了一支缠丝点翠步摇,置于掌心摩挲着。
小贩见状,笑着看了一眼卫棠身旁的顾玖辞,便对卫棠道:“令夫人天生丽质、艳若桃李,这支缠丝点翠步摇正配令夫人啊。”
卫棠闻言,笑着用手中的缠丝点翠步摇对着顾玖辞的发鬓比划了两下:“还真是配极了的呢。”
“滚。”顾玖辞推掉卫棠在他发边比划的手,嫌弃地道,“别想往我头上插这玩意儿。”
小贩闻言,以为是顾玖辞不喜欢这支步摇的样式,忙又拿了几只其他纹样的步摇递到顾玖辞眼前:“这位夫人,您要是不喜欢这支步摇的样式,我这儿还有许多别的样式啊,总有一款您喜欢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首饰。”顾玖辞加重语气,道。
“既然这样,那你们还来什么首饰摊啊。”小贩朝顾玖辞和卫棠挥挥手,“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卫棠忙道:“别别别,其实啊,我先前和我夫人吵了架,所以他才会说不喜欢我买的首饰的,但我相信,若我买了你的首饰,送给我的夫人,她一定会看到我的悔过之心,和我和好如初的。”卫棠将手中的缠丝点翠步摇递给小贩看,“对啦,这支步摇多少钱?我想买这支。”
小贩忙重新换回了笑脸:“二钱银子。”
“好嘞。”卫棠将钱递给小贩。
小贩收了钱后,朝卫棠身边面色冷淡的顾玖辞劝道:“这位夫人,看你相公对你多好,你就别跟他置气了,就算他犯了什么错,他也特意为你买了首饰赔罪,这足见他对你的真心啊。”
呵呵,她买首饰是因为她自己喜欢这支步摇,可不是为了他的。当然,顾玖辞未将这句话跟小贩讲。他看似随意地与小贩说了另一句话:“诶,听说你们浙江的知府俞瑾扬俞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可是真的啊?”
☆、俞瑾扬
“当然是真的啦。”小贩无丝毫犹疑地道,“俞瑾扬俞大人可是少有的好官啊,他不仅勤于政务,而且对待咱们老百姓啊,那可是无微不至的关爱,这不,前些日子,有一些偏远地方的难民流入了咱们浙江,俞瑾扬大人听闻后,当即就命人建粥棚,亲自施粥给那些难民。俞瑾扬大人施粥的地方啊,就是离这儿不远的永安街,你们若还是不信哪,可以亲自去看看。再朝前走五、六里地,就是俞瑾扬大人施粥的永安街了。”
“永、安、街。”顾玖辞启唇念了一遍这个地名,然后与卫棠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达成共识,立刻前往永安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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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棠和顾玖辞本想远远地望一眼俞瑾扬的样子,可到了永安街,卫棠和顾玖辞才发现难民和护卫早已将最中央的那个施粥人围得密密麻麻的,卫棠努力地踮脚,仍是看不到俞瑾扬的半分模样。可若是连俞瑾扬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查他的罪证呢?
无奈之下,卫棠想出了一个主意。
“给你。”卫棠将手中的两件褴褛破烂的衣服中的一件补丁破洞稍微少点的衣服扔给了顾玖辞,“换上。”
顾玖辞的手刚要习惯性地去接卫棠扔过来的东西,可一看清那东西的模样,顾玖辞立即收回了手,任由卫棠扔过来的破烂衣服掉到地上,顾玖辞看着掉在地上的污衣,满眼嫌弃:“这是什么啊?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难民服,我刚刚偷来的。”卫棠补充道,“不过准确的说,也不能叫偷,因为我在偷的时候,在他们身旁放了两锭银子,算是作为这两件衣服的交换吧。”
顾玖辞对卫棠偷衣服的过程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卫棠这样做的目的,他猜了一个他认为的最大的可能性,朝卫棠确认道:“你别告诉我,你偷这两件难民服,是打算让我们装成难民去领粥,然后借机看清俞瑾扬是何人,长得什么模样。”
“聪明。”卫棠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你啊。”顾玖辞伸手在卫棠额头敲了一记,“你以为难民是那么好扮的吗?我告诉你,趁早打消装难民的念头,人家俞瑾扬能成为都督江南川的左膀右臂,你以为人家会连你这点小心机都看不透吗?”
卫棠才懒得跟顾玖辞废话,她自己换好难民服后,就开始想要脱顾玖辞的衣服,顾玖辞忙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衣领,警惕地看着卫棠:“你想干嘛?”
“要么自己换,要么......”卫棠压低了声音,“我帮你换。”
顾玖辞有些气恼,面上浮现的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劝诫呢?”
“你不就是嫌难民服脏,玷污了你的身子嘛。”卫棠看了顾玖辞一眼,“你不去,我自己去。”
*
顾玖辞最终还是换上了难民服,陪卫棠一起到难民队伍的末尾排队领粥。队伍很长,卫棠和顾玖辞足足排了两个时辰的队,他们起初也很担心这位浙江知府俞瑾扬俞大人施几人的粥,做个爱民的样子便会离开,然后让他的手下来代他继续施粥,这样的话,他们就见不到俞瑾扬的样子了,他们特意扮成难民来看他的计划就打了水漂。然而事实证明,俞瑾扬比他们想象的,要有耐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