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晞:“……你没完了?”
章立秋思考了会儿,觉得此八卦还需慢慢探索,于是高抬贵手回道:“我和吕文维认识这么多年,没发现她有特别喜欢的东西,除了辣椒……”
霍临晞差点鼻子冒烟,没等他损章立秋一句,对方又发了一句:“她对我们母校很有感情,毕业之后基本上每年有空都会回来走走。”
霍临晞看着这句话顿了下,“好。谢谢。”
章立秋只是顺口一说,不知道他这个“好,谢谢”是想干什么,又调侃了句,“你不会想把我们学校买下来吧……不好意思,国家不卖的”。
霍临晞:“给她个惊喜。不能告诉你这位专业路透人士。”
章立秋:“过河拆桥啊你!”
接下来的一周,霍临晞在体验出租车司机的同时,又拜托了他哥手下的团队和某大学私下接触。该学校曾经接受过霍氏基金捐赠修建的图书馆,因而接触起来并不困难,彼此都十分友好。
霍临晞以不具名方式在新闻系建立了一个奖学金,每年资助100名学生,进行他们所想深入报道的项目和领域,资助方式根据不同项目而定。
这有点类似国外很多非职业性的调查新闻人,以自由记者的身份撰写稿件。
和这件事的顺利不同,霍临晞没有想到的是,出租车司机这一职业并不比外卖小哥轻松。
每天都需要保持高度的注意力不说,还需要面临各种意想不到的路况。摄影机隐秘地装在车里,霍临晞不回头或者客人没发现这是个特殊司机的时候,脾气离谱的也不少。
几天下来,饶是轻易不发火的霍临晞也有点路怒症症状。
被蔡岩第一面就断定“养尊处优”的霍临晞发现,底层职业并不仅仅是辛苦而已,即使是看上去和危险不太相关的外卖小哥和出租车司机,本身风险也很大。他只是体验一个礼拜,并且只用管自己的三餐,但可以想象,如果要养家糊口,那就必须接比他这种“真人秀”状态下多得多的单,这得建立在超乎寻常的工作时长和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前提下。就像货车司机都知道超载危险,但如果严格遵守规则,就不会有多余的收入。
真人秀部分揭示残酷,但碍于商业因素,当然只是点到即止,不过如他所言,宣传期间的确引发了许多人的关注,不少媒体、自媒体对这些行业展开了持续性的追踪,让人们得以发现,人数过百万的这些职业群体的一些典型困境,也从中挖出了不少故事,有个为了给孩子治病每天背着孩子送18个多小时外卖的母亲还得到了很多捐助。
时代裹挟着各种职业的变迁,比如,品类众多的媒体甚至已经不再像传统传播学里说的那样具备权威性、有一定教化作用,公信力大不如前,大部分受众并不管你是为了追求点击率的小号,还是拼了命挖出部分真相才得以让世界得知冰山一角的严肃媒体,骂起记者来的时候一视同仁,以至于年轻人都不怎么愿意入这行了。
不过,也有一些被理想抱负烧昏头脑的人,执着于铁肩担道义,执着于要为苍生著文章,不曾随着时代的洪流而走。
蔡岩就是其中一个,尽管离开了正规新闻单位,却也不曾忘记曾经的职业理想,他终于还是拒绝了和平台继续的合作,决定拿着赚到的第一笔钱投入《老无所依》的拍摄里。
这个消息霍临晞是在录完第二期节目和他喝庆功酒的时候听到的。蔡岩大概是喝的有点多,平时不太愿和人有过度亲密接触的他抱住了霍临晞,不断拍着霍临晞的背,“闻总,我真的没想到,我招的这帮年轻人视金钱如粪土啊,竟然超过9成都愿意继续我们原来的拍摄计划,有一两个不愿意的,平台给了他们很好的薪水,比跟着我强太多,我也为他们开心”。
闻总其实也挺意外的,虽然他对钱没概念,也知道现在的房价物价对于年轻人来说的确难以承受,要推辞一份明显更高薪更有前途的工作真是不容易。他给蔡岩提意见的时候,考虑过两个可能,其中一个就是如果团队都不愿意,那么蔡岩如果放弃了初心也许会好受一些。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心想,还真是人以群分,蔡岩这情怀大过天的老板拉来了一群和他一样的员工。
蔡岩拉着他,眼眶有点红,“我问他们中的一个,为什么愿意跟着我?你猜他怎么说?”
闻总一低头,表示洗耳恭听。
“他和我说,‘人都有老的一天,我接触这些老人,为他们的凄凉晚景痛心难过,同时也想到我们这代不怎么愿意结婚生孩子的人老了以后会怎么样。我觉得我不能因为其他事更能赚钱就放弃关心这件事,我们现在能为他们做的,也许就是在为自己做’。”蔡岩一搂他,“他们还说,反正就算薪水翻三倍也还是买不起房,还不如做自己想做的,更有社会意义的事”。
闻总笑了笑,拍着他肩道,“也是因为他们信任你。相信你遇到多大困难也不会放弃。如果换了另外一个头儿,也许不会做决定做的这样干脆”。
蔡岩灌着酒,大着舌头说,“谢谢你,真的。”
他说完直接倒在了霍临晞怀里,一起聚餐的张苗苗乐不可支,拿出手机就拍了一张,“妈呀,基情满满啊,这绝对是我们老板此生的高光时刻”。
一个半秃的中年男人倒在他胸口,还被人拍了下来,霍临晞无语地看了眼她,然后半玩笑半认真,一语双关地说,“蔡老师还需要我才高光吗?他一直很高光……”
张苗苗前仰后合地笑,团队里的年轻人笑作一团。
霍临晞让小丁把蔡岩送回家,和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告别,自己打了个车。
他一上车,出租车司机就认出他来,“您是闻尔闻先生吧?”
他也喝得不少,不太想和人多聊,只是礼貌第一点头,“嗯,我是”
出租车司机说,“我听说你演了个什么秀,体验我们司机的生活,最近媒体在关注我们这个行业,有个什么报道说我们疲劳驾驶的比例很高,因为长期在路上跑,还有很多人抑郁,操他妈的,这能怪我们吗?噢,还他妈说我们这个群体情绪不稳定,所以才出那么多强/奸女人的事,操!一杆子打翻一群人吗?”
他越说越激动,霍临晞本就有点头疼,打断了他,“这些只是行业现状描写的一个方面,有很多报道也批评了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为你们这个群体呼吁更合理的机制。事情都是复杂的,你不能只看一个角度一个报道”。
司机似乎并不能理解,似乎被他听上去有点不耐烦的声音激地更怒了,在拐进一条小路边停下来。
霍临晞在后排闭着眼,感觉到车子停下来,睁开眼睛便见到司机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霍临晞仰了下头:“你想怎么样?”
“你们这些傻/逼……这些高高在上又蠢又傲慢的娘炮……”司机拉开车门,一把把他拽出来。
霍临晞在没什么警惕的情况下被拉下车,被料峭的夜风吹了下,定了定神,发现这个司机人高马大,和他差不多高,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显得很壮实。
暴怒的司机正要挥拳,霍临晞抬手扣住了他举起的拳头。
霍临晞尽管有些醉意,头脑一时半会没恢复迅捷,但自小学的拳脚功夫也没被风吹跑,他一手握住对方挥起的拳头,屈腿一个弧步后撤一步,同时手腕发力下压,迅速卸掉了对方的力道。
这是要好好讲道理的做法,不然他应该就着那力道使个弹簧劲,将人拧近身往下压,再一膝盖顶过去,对方能立马跪下。
然而这四肢茁壮的司机显然没能发现他手下留了情,第一反应有些惊讶,随后仿佛被伤了自尊,更为冒火,另一手再挥一拳。
霍临晞皱了下眉,啧了一声,身子一侧轻巧地避过这一拳,随即扣着对方的一只胳膊,脚下两步就闪到了他身后,他再不客气地手肘一抬一压,把对方上半身按在了车身上。
司机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竟然有功夫傍身,他奋力挣扎了下挣不开,又骂了句:“操|你妈!”
霍临晞吸了口冷空气,缓慢地摇了下头,“要是一个礼拜前,有人这样出言不逊,我可能会至少给你一拳。不过,现在我能理解你脾气不佳,这句话我当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