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霍临晞面前,他才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正常人就会有情绪,情绪绷不住了会忍不住说脏话,会在强大的外包装下露出里面的一点脆弱。
霍临晞直视他哥:“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你甘心?”
霍临瑞什么也不说,眼镜的金框在闪耀的水晶灯光下反射出冷光。霍临晞眼睛被晃得眯了下:“你这眼镜是镶了钻吗?走走走,出去。”
他坐着赌场的幻影而来,被霍临晞两只手推着而出。
赌场大门的形状是鲨鱼的口,乍一看造型现代独特,看久了会不自觉起一层寒毛,有种血淋淋的感觉。
“我就不问你输多少了?”霍临晞把他拉到街边,说,“反正跟我问你要一次也差不多。”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霍临瑞总算开口讥讽了他一句。
说话总比不开口强。霍临晞上手搂着他哥的肩膀。
霍临晞比自己高差不多5、6公分,因此霍临瑞以前很烦他这样搂自己的肩膀,显得十分没大没小,不过这回他倒是没表示反对,任他弟弟挂在自己身上。
“香港有家蚝仔粥很好吃,晚上九点后才有得吃,现在过去差不多。”霍临晞说,“街边档,大老板介意吗?”
霍临瑞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觉得我有力气介意吗?
“那走吧。”霍临晞说,“别折腾你手下人了。跟着我混。”
霍临瑞正在好奇他有什么人可以指使,就见他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霍临瑞:“……”
行吧……
霍临晞掏出了他能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霍临瑞从有气无力的状态里抽出来,嘲笑了一句:“装什么装?你有这么红吗?在这还能给认出来?”
☆、也许他也没怎么爱自己
霍临晞道,“我不怕被认出来啊,被拍了顶多说我来这赌钱,算个小负面吧,也没大事。我是怕你和我在一起,被拍到你这幅样子,要是给李乔……”
他话没说完,霍临瑞就烦躁地打断了:“戴吧戴吧,话这么多。”
霍临晞一哂,“行,算我话多。”
的士开到了码头,司机停下按下计价器。
“谢谢。”霍临晞一摸兜,发现半毛钱没有,看了眼霍临瑞。
霍临瑞掏出一张信用卡。
司机:“……”
“附近有取款机吗?我去取钱。”霍临晞说。
司机很好气性地说,“我载你们去吧。”
霍临晞取完钱,付了车费,买了两张船票,拉着霍临瑞坐在等船的长椅上吹海风。
冬日的海风一点也不温柔,霍临瑞打了个寒噤。霍临晞把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摘了下来戴到他脖子里。
霍临瑞刚要推,霍临晞说,“我打小学过武的,身体比你好多了。别逞强了,失恋人士。”
霍临瑞:“操。”
霍临晞笑了笑。
两人坐着船晃悠到尖沙咀码头,霍临晞又拦了一辆的士,报了个街道名字,司机转头看他俩说,“特地搭船来食宵夜?”
霍临晞点点头。司机摇摇头叹了句真有钱。
霍临晞摘掉墨镜,指了指身旁说,“这位是老板,我金主。”
司机从后视镜里面看了摘掉墨镜的霍临晞一眼,大概是感觉这姿色的确值得包养,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霍临瑞哭笑不得。
香港的街道在夜晚依然璀璨,这里的海岸线和天际线交相辉映,巴士和人流于浮光掠影的奢侈品招牌下穿梭不停。在司机眼里一位是霸道总裁,一位是被包养小白脸的两位霍少坐在出租车里,一人一边朝外看。
出租车驶离灯红酒绿的名店区,过了海,穿街走巷,驶入晚上十点仍然热气腾腾、充满平民烟火味的普通人间。
“前面自己走吧。”司机靠边停了,“人多,不好进去。”
霍临晞付完钱,和霍临瑞两个人走在普通话粤语闽南语英语交汇以及锅碗瓢盆咣铛响的宵夜一条街。
霍临晞开口说,“我读书的时候有一年到香港玩,在中环喝完酒,想和刚认识的一个女孩一起来这吃夜宵,结果她和我说,她从来不去港岛以外的地方。让我直接带她回酒店。”
霍临瑞:“带了吗?”
霍临晞一摊手:“没带啊。我就想吃个夜宵。”
霍临瑞终于勉强嘴角一抽笑了下:“说段子哄我玩呢吧,你要吃夜宵,别说九龙,就是下海打龙,也没有姑娘不愿意陪的。”
“我又不是哪吒,”霍临晞陪他假笑了下,“不过吧,哥,有时候,女人是挺难懂的。比如,有时候她走,是要你挽留。”
霍临瑞的嘴角又紧绷了回去,“怎么挽留?明知道给不了她想要的。霍临晞啊,你太天真。”
“你就不能尝试……”霍临晞道,“稍微……反抗……那么……一下下?”
“爸爸年纪大了,半辈子商海沉浮不容易,真想气死他?”霍临瑞瞄了他一眼,“我们家有一个逆子就够了。”
霍临晞:“……”
“我记得,小时候,所有人都说我有个好哥哥。”霍临晞走了几步,缓缓道,“霍家长子,是个百里挑一的人物。”
霍临瑞:“也不用这么拍我马屁,我没到这程度呢。就算是真失个恋,过两天也就好了。”
霍临晞:“一般来说,特别完美的人都有特别大的委屈。”
霍临瑞摆手,“行了行了。你学艺术的,又不是学心理学的,哪那么多话。男人要多做,少说。”
霍临晞拍了下他哥的肩:“反正我知道我也劝不动你。走吧,进去。”
一人宽的玻璃小门自动开了,老板娘在亲自下云吞,头也不抬地随口说,“是但揾位坐。”
霍临晞身高极为瞩目,墨镜也极为瞩目,一进来店里客人纷纷不自觉抬头看了眼,目光在他身上汇聚片刻。地方不大的小店平白显得更拥挤了。
他和霍临瑞找了个角落位,点了两碗粥,一碟鱼皮,一碟花生,两瓶啤酒。
“我很多年没和你吃过夜宵了。”霍临瑞把啤酒起开,“看你这身材,挺自律的。”
“你也不差。”霍临晞和他碰了碰瓶子。
“你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我想……”霍临晞一顿,然后喝了口酒,“算了。这事儿我自己办吧。可能慢点,但也能办成。”
霍临瑞灌了半瓶酒,抬起头:“嗯?”
霍临晞:“你刚失去……一个得力助手,我就不麻烦你了。”
霍临瑞:“哦。”
“哦”完他把剩下半瓶也喝了。
霍临晞也不说他什么,转头对店里上菜的小弟说,“拿一箱酒,放我这。”
“那个女记者?还在一起么……”霍临瑞又开了一支,问。
霍临晞被他这个问题问得差点噎着:“卧槽,你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当然了!”
霍临瑞“呵”了一声,又要往自己嘴里灌酒的当口,霍临晞伸手握住了他的酒瓶:“吃点东西先。你就想醉嘛,我不会阻止你的。这儿一箱呢,慢慢来。”
喝啤酒有一点好,可以拉长喝醉的过程,像温水煮青蛙,中间的时间足够缓慢折磨自己。
霍临瑞抄起刚刚端上来还在冒烟的粥就喝了一口。霍临晞的一个“烫”字还没吐出喉咙,发现他哥似乎没什么感觉,于是审慎地看了他哥一眼,有点一言难尽。
“我以为,她不会走的。”霍临瑞淡淡地说,“这么多年了……”
霍临晞不出声。他哥那个圈子,普遍认为,谈恋爱是一回事,娶回家是另一回事。男人心照不宣,女人遵守规则。
但偏偏,李乔儿这次不守规则了。
“我对她已经拿出了我能给的所有东西。”霍临瑞接着说,“集团里有谁拿她当董秘?都是拿她当老板看。为什么?我给了她多大的权?她学历再高,能力再牛,也不可能年纪轻轻混到这一步吧……”
霍临晞陪他喝了半瓶酒,静静听着,也不反驳他。
“当然她真的很得力,很出色……要不然下面肯定意见大了……”霍临瑞闷着声说,“我第二天要做什么决策,她能一天就做一份详细汇报给我,带她去谈生意,几乎是无往不利,她辞职了也不怕找不到好工作,我也不担心她。”
霍临晞心想,你颠三倒四地说话不觉得自我矛盾吗?
霍临瑞也不看菜盘子,随手往嘴里扔了点东西,然后就又喝酒,霍临晞怀疑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纯粹是嘴巴在做机械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