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维:“……”
越跑越远了。
“著名文艺片导演聂丰携手当红小生闻尔,透视跨越阶层的爱恋,这是后者首度尝试此类题材,两人将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让我们拭目以待。”
闻尔确定接了这戏,没过几天官宣就迫不及待地出了,这条新闻曝光时,他正在寻找吕文维给他介绍的那位朋友的办公室楼。
创业大概真的是太忙了,这位朋友连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闻尔约了几次约不上,只能和跟他约在办公地点。
办公楼是一栋商住两用的公寓,楼龄有十来年了,竟然没有地下车库。小丁在露天的车库里转了一圈,没找着停车位,于是按照老板指示,开着车出去兜圈子了。
闻尔戴着墨镜和口罩,迎着四周投过来的好奇目光,踏进电梯,中途被两个女孩子认了出来,签了两个名,下了电梯后在楼道里拐了好几个弯,终于找到了那间文化传媒公司的门牌。
他把墨镜和口罩摘了。按了下门铃,前台小姑娘兼会计兼行政蹦着来给他开门,一开门就五官凝固了,站在原地四肢失去协调能力地比划了一会儿。
☆、CFO兼CAO
“额。姑娘,我是来见蔡先生的。约好了,能让我进去吗?”闻尔对着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说。
“你是……你是闻尔吧……那个,噢,好,赶紧进来。”前台兼会计兼行政的小姑娘忙给他比了个手势,然后朝里面喊了一声,“蔡董!”
闻尔嘴角微抽。
小姑娘给他倒了杯水,大概怕塑料的一次性纸杯烫到他,又贴心地给他加了两个在外面,递给他,“闻闻怎么会来找我们蔡董?”
一般来说只有他的粉丝才会这样叫他,闻尔朝小姑娘温和地笑了下,“我有点事情想和他请教。”
小姑娘惊讶地说,“我跟他两年了,第一次发现他除了画饼,谈理想,原来还真有点本事。我们公司终于要发达了吗?”
“蔡董”从办公室里出来,摸了一把半秃的前额,朝闻尔走过来,伸出手,带着一点烟嗓说,“我是蔡岩。你好你好。抱歉啊我真的没时间喝咖啡,让你屈尊来我这逼仄的地方。哝,她啊,整天寒碜我,喊我蔡董,反正我也不能炒她,炒了就骗不到人来我这了。”
闻尔观察了下这迎面而来的画风,感觉自己昨天晚上的干醋吃得确实有点不应该。
蔡岩个字不高,不怎么修边幅,看着40来岁了,不像吕文维所说的“80后”,他原本就不多的头发里还掺杂着不少白发。
闻尔和他握了下手,“蔡先生看上去有点憔悴。创业辛苦,也要注意休息啊。”
“他昨晚就没回家。”前台兼会计兼行政说。
“这是我们公司CFO兼CAO,张苗苗”,蔡董说,“拥有我们公司10%股权。”
“嗯。10%股权约等于10块钱吧。”张苗苗说。
闻尔笑。
“进来吧。”蔡岩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我们聊聊。苗苗,下去买两杯咖啡。”
张苗苗:“什么?我们公司有咖啡预算吗?”
闻尔说:“哦,不用不用,喝水就好。”
蔡岩掏了根烟出来,“介意吗?我不抽烟不喝咖啡没法保持清醒啊……”
闻尔:“不介意,创业是不容易。您随意。”
“抱歉,我对演艺圈了解不多,现在年轻人爱的明星都不认识,还是从文维那听说你。”蔡岩点上烟,和闻尔客套两句。
闻尔说:“我入行没几年,不知道很正常。倒是您,我在网上一查,看到您以前写过的报道,非常佩服。当得上为民说话,肩担道义八个字。”
蔡岩吐了口烟,“电影也一样是可以担道义的。去年有部片子票房破了30亿,没有什么明星,为什么大众喜欢看。这里面逻辑很简单,不用费力去分析。别总想着赚快钱,是吧。”
闻尔点头:“说的是。”
“说说你的角色吧。”
闻尔和他讲了讲剧本,蔡岩抽完了一根烟,把烟头拧熄在烟灰缸里,“我建议你要演什么人,就去过一阵他们的生活,同吃同住那种。”
闻尔顿了下,“这可能……不太现实。”
“我可以和你说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终归不是你自己体验到的。”蔡岩说,“你一进来,从头到脚就写着四个字——养尊处优,这种气质是几十年养成的,改不掉的。”
闻尔一愣,对此人的耿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你为什么说不现实,你商业价值巨大,真的去送外卖还了得,平台不得爆了。但是如果今天你是一个学表演的学生,或者,刚入行的新人,为了演好角色,你会不会做呢?”
闻尔沉默了会儿:“你说得对。”
“名声这个东西,当然好,能给你更多机会。不过,有时也是负累。”蔡岩递给闻尔一根烟,“文维喜欢你,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闻尔正想表示下感谢,蔡岩又说,“不过就你这个长相,是个小姑娘都喜欢。”
闻尔:“……”
不到十平方的办公室烟雾缭绕,闻尔看了眼办公桌一旁还没收起来的行军床,对蔡董道,“您这个公司现在在做什么项目?”
“短视频。”蔡岩说,“我今天把员工都放出去找素材了。”
“什么主题?”闻尔问,“现在做这行的公司很多。”
蔡岩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现在老龄化的问题很严重。我想拍一组老无所依的故事。”
闻尔心想,这项目想赚钱恐怕是难。资本都在追逐年轻人的喜好,哪有关心老年人的?
他婉转地问,“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蔡董摸了摸半秃的脑袋:“困难多了。第一,素材找到了别人不让我们拍。有些老人生活状况很惨,但不想被别人看到。”
“那能不能给他们一些经济资助?”闻尔问。
“你说付钱给他们拍?”蔡岩道,“想过,但效果不好。他不是自愿拍的,会在镜头前遮掩自己的真实生活和想法。比如,我们曾经找到一位老人,因为行动不便,也没有子女照看,居住的地方跟垃圾场差不多,我们给了他一点钱,第二天再去拍的时候,邻居过去给他收拾干净了,问他要了两百块。”
闻尔:“……”
“还有,有些老人自己同意了,但被子女知道了来阻拦我们。他们平时不赡养,但不想丑闻外扬。差点和我们员工打起来。”蔡岩说着,又点起了一根烟,“我每天带着这帮年轻人,工作这么困难,我只能和他们谈理想,想起来也挺操/蛋的。”
闻尔想问他要不要钱,但想了想吕文维的话,话到嘴边又滑了回去,静了会儿,说,“要么这样,我帮你拉个合作,做个真人秀。就拍我去体验出租车和外卖小哥的生活。第一,你或许可以拉到赞助,赚到一些钱。第二,我也正好体验一下角色。”
蔡岩琢磨了一下,然后有点吃惊地看着他,“我付不起你的酬劳,你知道吧。”
闻尔说:“你的团队帮我去和出租车公司以及外卖平台谈好,只要他们能保证体验过程真实,就当是我的酬劳,对我来说,演好角色更重要。”
这是通过他给平台带来了巨大的商业价值,只要赞助费远小于请闻尔代言或做场推广的钱,那么平台答应的可能性很大,更不说这个节目本身还会有很大的看点。同时,这给了蔡董的团队和大公司接洽的机会,可能会带来更多业务。蔡岩搓了把脸,肘关节撑着办公桌,疲惫地抬起头,“为什么?”
闻尔:“理由有三。第一,我觉得你这个项目很好,如你所说,大众喜欢看的东西并不一定和资本追逐的东西重叠,我建议你曲线救国,先赚钱再实现理想。第二,我确实有这方面的需求,我相信你带出来的团队能帮我做好这件事。第三,你是我女友的朋友和师傅,我帮你的忙,她会很开心。”
蔡岩撑着下巴看了他会儿,笑起来,“你很坦诚。理论上来说我应该求之不得。但是,容我考虑一下。”
闻尔一笑:“考虑好随时告诉我。”
蔡岩也笑道,“如果我拒绝了你,我们公司的CFO一定会很想杀了我。不过,闻先生,您不用问过您的经纪公司吗?”
闻尔说,“我是我自己的老板,有很大的决定权。如果你决定和我合作,会发现我的团队也很得力,因为我开得起工资。不会出现让你心累的那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