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子神色暗了暗:“狐后是想让我离开是吗?”
她望着自己,点点头,舍子神色又暗了几分,明知是应该,却为何有些不舍。
“也许,你会碰到一个师父也说不定,能带你修仙得道,若是遇到了,定要好生学。”
“嗯,舍子定当谨记。”
“你怪我吗?”狐后轻声问。
舍子摇摇头,“狐后说的对,他要成婚,我如此呆在身边总是不好,在凡间时,玉夫人也提过此事,我那时不懂,见了他们夫妇二人的相处,才略懂了些,从出了冥界之后,南辰教了我许多灵术,我不能不感恩,若我留下对他和那公主九珠之间,有所不好,那我应当走的,这也是为了他好。”
狐后:“你能如此理解,我很欣慰,青丘仙地虽在仙界有一席之地,可青丘地界中,还有鸟族缭羽国,族系日渐庞大,虽然缭羽国只在北荒,可难保日后会有争夺仙地之事,天族公主若嫁过来是好事,缭羽国纵然有逆心也是不敢。”
“狐后考虑周全,舍子明白,嗯……今日我就与他告别。”
狐后点点头,似乎仍若有所思,仍在担心,沉默片刻,才愁忧道:“我这三个儿子,南辰和南闰还好,就我那个小儿,着实让我头疼,如今,又加上天族和缭羽国,我顿时缕不出思绪了,若我说的哪些地方欠考虑不妥,舍子不要介意。”
舍子笑了笑:“不会的。”
狐后:“那臭小子应该快醒了,等他醒了,也好回一趟凡间,去看一眼他那凡尘命尽的夫人。”
“玉夫人?她怎会命尽?”舍子惊道。
狐后蹙眉愁容,似是替凡人短暂的命数感到惋惜,沉声道:“宫厄星在,算算时辰,她应该已经命在旦夕了。”
这是舍子用的最快速度,回到将军府。
南止边疆战死,才短短时间,料定整个将军府还未得到消息。
走时,她还好好的。
怎的就命尽了?
舍子跑进府门,直冲玉夫人别院。
府院里静静地,看似平常,等靠近玉夫人院子,才发现了那些下人来来回回匆忙的脚步。
大都端着盆子,盆里满是红血。
“落云,玉夫人怎么了?”舍子急忧问道,此时,落云正站在门外。
落云低声道:“摔倒了,导致胎儿身亡,大出血快不行了。”
听完,舍子快步跑进去,耳边听到春檀叫了她一声,舍子无心应答。
穿过慌乱的几个下人和稳婆,直接跪趴在玉夫人床头,“夫人、夫人,你怎么会摔倒的?夫人。”
那一张脸,已是惨白如纸,唇无血色,冬雪为她擦拭了脸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捋了凌乱的发丝,一声有气无力微弱的声音,从她口中道出:“你怎么……回来…了?”
舍子抓住她冰冷的手,放在脸颊温暖着,含泪道:“我回来看夫人,你坚持住,落云有办法的。”
阮玉动了动头,似是摇头,可却没有力气,“没用的,没事……走了也好……解脱了。”
冬雪泣声道:“落公子进来过,说是……他也没有办法。”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脑海中,回荡起火狐狸这番话,舍子不知不觉,满脸泪痕,“你怎么会摔倒的?为何不小心?”
冬雪:“近日连绵细雨,我和夫人走在道上,踩了青苔,都怪我,没有小心看好夫人。”
春檀:“府里鲜少有青苔,时常打扫的紧,将军一走,那一个个下人都成了主子了!”
第42章 奈何桥送魂
三千河山42
“会没事的。”
舍子喃喃,入世精灵以来,头一回体会,原来眼泪是这般滋味。
原来揪心、难过、是那么痛不欲生。
鬼常盼人道得以复生,偏偏佛祖却说,人道苦,不得菩提。
如今,她明白了。
“血止不住啊……”
舍子望着她那张惨白的脸,哽咽难以言语,热泪盈眶。
“南公子……人很好,人活一世……能得一人心是福,我看不到……了,将军回来……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好好的……”
话尽,人亡。
掌心里,那只手无力垂下。
房里,所有下人泣声不止,跪地示哀。
记得曾经,每当奈何桥头有鬼魂入桥,姐妹们高兴前去,只知道拔了魂魄最后一根头发,可能去掉鬼息。
却从来不知道,送魂人是那么痛苦,可生与死之间,死永远无法挽留的。
如果可以,把魂魄拉回来又有何妨。
让命再续。
可是,人道轮回,亡了便是不再复返。
玉夫人的魂魄走了,她缓缓回头,看到了半空中那半隐半现的黑白无常。
舍子撒开玉夫人冰冷的手,掩面而泣朝房外跑去……
跑出院子,到了一处眼前无有他人的地方,幻身消失。
冥界。
一路追到奈何桥头,阮玉正迈上桥,一袭雪白的衣裙绽开在这黑暗的冥界,仿似雪莲入冥,照耀了鬼门关。
孟婆婆正在盛汤。
“玉夫人。”舍子一声大喊。
阮玉惊愕回头,“你……”
舍子跑上前,站在她眼前,道:“别害怕,我本就是这里的人,我并不是凡人,看见桥边的彼岸花了吗?那就是我,只不过,她们没有像我一样,修成精灵,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
成了鬼魂的阮玉,脸白如纸,与方才在榻上受折磨的样子,一模一样:“你竟不是凡人!”
舍子苦笑:“是啊,我是个妖,是朵鬼花,我原本就生活在这里。”
“那南公子他们……”
“也不是凡人,夫人,你……”窝了一肚子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怜悯、和那些她忍的痛苦,岂是一言可以明了。
半晌,含泪笑了笑,道:“但愿来生,我们还能遇见。”
“嗯。”她笑了,一种别样,惊心动魄的美。
孟婆举起碗,对她道:“时辰到了。”
魂魄是没有眼泪的,但此时,她从阮玉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点点星光。
她毫不犹豫的接过,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别了前生,那些隐忍的痛苦,别了前世,那些爱而不得。
那一颗颗难以下咽的苦果,总算是抛下了。
她端着碗看着碗中,那足以令她解脱的汤药,看了许久没有喝,转而又对舍子道:“有件事情拜托你,我父母年迈高龄,在江夏阮府,可否能帮我时常探望?”
“嗯,放心,我一定常去。”
她顿了顿,似乎还有话说,可是迟疑了一下,端起汤碗,把那孟婆汤就这么喝下去了。
“一路好走……”
她又是一笑,看尽最后一眼,别过身在两位鬼使的带领下,缓缓过桥,不再回头……
那道雪白身影渐行渐远,步子再无一顿,仿佛在目送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婆婆,她下一世会是好归宿吗?”舍子站在那里,望着她已然消失的背影,对孟婆问道。
婆婆那沧桑又淡然自若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看她今世积了多少福分吧!”
颓丧着慢慢回到草屋,离开许久再归来,草房还是这副样子。
弱水依旧黑暗。
岸上依旧如从前那般安静,舍子想象着,或许再过不久,对头那边岸上,就会迎面走来两个弱水守卫。
也或许,觅陀会出来给他们送水喝。
“舍子,你回来了!”
一阵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传入耳中,那是她特别熟悉的,是素晶的声音。
舍子抬起头,把那原本看着自己脚步的目光,调转了方向,迎面,素晶正从院里朝这跑来。
舍子加快了脚步走向她,相隔许久乍一见面,倍感十分亲切。
“素晶。”
“你这段时间去哪儿啦?婆婆说,你有师父了,看你这一身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在草房里的人,你是不是真的有师父了?去哪得道了?”
一听及“师父”这两个字,顿时,心里如被抽了那般。
什么师父?半个书童都没挂上。
“我就是跟着一个人出去逛了逛,这不是又回来了吗?哪有师父也没有得道,更没有师父。”
只好如此说了,总不能说跟着一个人去做书童,然后被人撵,后来,终于能留下了,结果,又被人撵。被人前前后后撵了两次,这是多么没有面子的事情,一点脸面都没有,怎么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