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师兄霍得昌遗传了他爹的厨艺,无师自通型的,什么食材到他手里都能变成一道佳肴。
老四在紫微门中观星修道的根基最差,但好在勤能补拙。他自己也不指望能达到师父的水准,只求平平安安过这一生足矣。
因为霍得昌的好手艺,以及乐呵呵的好脾气,山门上下并没有人因为他道艺不精而排斥他,嘲笑他,霍得昌的日子越过越舒坦,他倒是比姜念下山那会儿又胖了两圈。
“师父也不督促师兄你减减肥……这样胖下去,有点影响别人对我们山门的整体印象。”姜念掐着下巴,一本正经道。
五师兄祁寒推了推鼻梁上以黑晶材料特殊打制的眼镜,银质的眼镜链微微滑动,带出脆脆的细响声,“不能让小六和二师兄待一起太久,学坏太快。”
“学什么坏,哪坏了?”童烈不知打哪摸来一根鸡毛掸子,边反问边拿东西追着祁寒打。
祁寒作为萧泽手底下最得意的弟子,多年前就已经能和童烈打平手了,如今……两人已多时没有单独较量过,真要打,姜念想压五师兄赢。
除开几位师兄外,还来了好几个姜念下山后,萧泽新收的徒弟。
后来收的年纪都挺小,姜念看他们一字排开,像一棵棵小树苗似的,瘦高个,青涩脸,怯怯的,不像师兄们叽叽喳喳。
“六师兄好!”五个师弟齐声喊道,施礼的动作也整齐划一,倒让忽然成了别人师兄的姜念手足无措。
“出门太急,也没给你们准备什么礼物……抱歉抱歉,回头一定补上!”姜念比他们还紧张。
童烈注意到扮成他丫鬟的吴巧儿和黄鹂还在门外站着,忙招呼道:“都进来啊。哦,不,鹂鹂你去叫小二上菜,我们就在房里吃。”
被叫做鹂鹂的黄鹂顶着一身鸡皮疙瘩,嘴上说好、心里恨恨地喊小二去了。
吴巧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面对着一屋男子,头低低地杵在一旁角落里。
“巧儿你坐。”姜念抽了一张空凳子递过去。
吴巧儿站着没动,小幅度地摇摇头,“不行的,我现在是丫鬟啊,哪家丫鬟能和主人同桌吃饭哪?”
姜念哑然。
虽说做戏是要做到底,可吴巧儿这身病痛还没好完全……
“念念你别担心我,那么苦的罪我都捱过来了,站这一会儿不会怎么样的。”吴巧儿笑眼弯弯,“倒是你,老顾着我,都没和你的师兄弟们好好说话。他们都看着呢,你快过去吧。”
姜念回头一看,果然见到那五小只盯着她们这边。
被她目光一抓,五个师弟齐刷刷转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心里却觉得六师兄眼光不行。
这个女子还没有六师兄长得好看!
宫外的紫微门众人聚得挺开心,宫里的萧泽却独对冷冷清清的宫墙调息休养。
白日,宫里闹了一出小风波,还吵了萧泽好一阵子,耽误他清修。
事情缘起是一个久未受宠的妃嫔声称腹痛难耐,命宫人去请皇帝。
皇帝正在研究工部送上来的新武器,兴头上被人打扰,火冒三丈。
他早就嫌后宫妃嫔成日哼哼唧唧的烦人,借机给她们敲个警钟,怒斥那宫的宫人道:“朕又不是太医,管得了你们拉屎放屁的事?”
宫人吓得屁滚尿流,白着脸回去复命。
妃嫔一听,感觉作过了头,急吼吼要面见皇帝,亲口道歉。
结果皇帝自然是不肯见的,妃嫔就跑来求萧泽。
缠了他一柱香左右的时间,最终发现萧俊郎除了长得俊,一无是处!甚至还可能是个哑巴!愤愤然提着衣裙哭哭啼啼扬长而去。
妃嫔走后,太后又来了,训斥了萧俊郎一顿,消息传遍全宫。
萧泽虽置身其中,却如同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日的戏,别的印象没有,只觉得很是聒噪。
“萧大人莫要太往心里去,那瑗嫔娘娘就是葵水有亏,肝经郁结,所以火气冲人……太后娘娘就更是好心了,盼的无非是后宫安宁……”太监在旁碎碎念了一阵,见萧泽不表态,怕给他烦上添烦,还算识趣地退下了。
等人都走完了,萧泽摸出怀中木盒,用五行卦瓣为紫微门众在京的运势卜测了一番。
卦象显示顺风顺水,萧泽心中稍安。
他仰头望月,月色清明寡凉,却隐约映出姜念的面容。
萧泽又想起自己过去多年未曾察觉姜念月月葵水之事,十分懊恼。
要是早发现,或许很多事就都不一样了。
这夜,萧泽在梦里记起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
九年前的某一日,姜念随五师兄祁寒下山采买归来,单独求见萧泽。
“师父,徒儿今日下山,遇见一个很可怜的妇人。”十三岁的姜念睁着圆圆的杏眼,小脸蛋儿上写满了索求帮助的神色。
萧泽凝神望向她,“何出此言。”
“那妇人每月都要被行经腹痛所折磨,葵水一来二十日不止,做不得活便罢,还下不来床,腰膝酸软无力,家中两个孩儿年纪又小,丈夫日日要外出做工,公婆对她诸多抱怨。妇人想求药治病,奈何山下的大夫都是草包,没有懂这个的,还赶那妇人走。
“我念着从前随一源先生学了不少时日的医术,想替她瞧上一瞧,可到底是我学识浅薄,根基不牢,我也没把握能治好她……只是徒儿给了那人希望,却又叫她失望,她好像更可怜了。”
说完,姜念唉声叹气,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活像是话本里写的仙山小童,百岁有余而容颜不老,自带荒诞滑稽之感。
萧泽见了深觉好笑。
“算了,徒儿不该拿此等烦心事来扰师父清修的。徒儿告退了。”姜念说着便要走。
“瑾珩。”
“啊?”姜念装作很惊讶地站住脚,回身再拜,“师父有何吩咐。”
“随我来。”
萧泽起身领姜念往屋内去,那里有一间暗室,其中藏有紫微门各任门主所收藏的至宝。
和寻常人理解的至宝不同,这里头装的一无金银,二无珍奇,全都是各种各样被认为不该流传于市井的药物、器件、材料。
萧泽自某个木架的高处取下一只白玉瓷瓶,倒出一颗,交到姜念手上,郑重叮嘱道:“此药名为止息露,药效极强。你师祖曾用它来救过一位重伤不治、流血不止的将军,但那人虽保住了命,却也再长不出胡子,声音也变得尖细……因此此药被山门禁用。你回去后,将这药丸掰半,给半颗给那妇人服用,应当有效。至于可能出现的伴症,你也要如实告知,不可隐瞒于人。”
“是,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姜念眼底的暗光闪呀闪,仿佛藏了小星星。
回忆梦境至此打住,因为萧泽对此事的印象也仅限于此。
次日,天光大亮,萧泽缓缓起身,重想往事,料到那妇人的故事大抵是假的,姜念拿走这止息露,就是自用。
“呵,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姜念:我没感觉到什么后遗症,从此大姨妈只来一天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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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壹的戏份没有删减,很快回再出现的。
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
第21章
姜念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睁开眼往旁边一看,她差点吓得跳起来。
昨晚喝着喝着就来了点困意,结果居然被师兄们抬上了他们的床!
姜念僵直坐起,但幸好没有惊动躺在她身边的五师兄祁寒。
仿若猴子精化形的童烈一如往常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师兄和四师兄则睡在临时加的宽榻上。
姜念蹑手蹑脚走出房间,打算出去透透气,缓和一下满心的惊悚感,然而房门一打开,正对上抬手准备敲门的萧泽。
姜念只怔了一秒就准备重新关上房门,但萧泽比她高太多,视线轻而易举掠过她的头顶,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童烈明明说他们订了五间上房,为何所有人都扎堆睡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再有就是……
萧泽染上冷峭寒意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姜念半垂着的眼皮上。
“我昨晚睡隔壁的!就是刚刚才过来准备叫师兄们起床,但发现他们睡得都挺好的,就……就想着先去买早饭!”姜念强行撒谎。
萧泽二话不说,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隔壁房间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