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了,一句轻飘飘的“区区首辅,舍得去兮”多戳张桃花心窝子。
在苏冷秋眼里两人本来打情骂俏的,就像七月的天突然变了脸色。她细心她瞧见夫人像是哭了,老爷满脸后悔的样子跟了过去,她自觉不应该去打扰,就离开了。
张桃花关上门在里面哭,房元德站在门外,“桃花我错了。”
“桃花我错了。”
“桃花我错了。”
……
张桃花哭了很久,房元德一直守在门外,直到梅万全带着他定制的东西进来,他拿出来看了看。因为伞定做的有点大,碰着门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房元德让梅万全下去,顺便告诉苏冷秋让她们送饭过来。他小心推开门,瞧了眼屋里,屋里没见着人。
凉塌上没人。
床上也没人。
绕道屏风后面,张桃花正抱着房闻人的牌位在那里擦拭,那眼泪无声的掉在上面,房元德心疼了。
“桃花?”他唤了一声。
张桃花没理他。
张桃花很倔,她这反应在房元德预料之中。
房元德把为张桃花定制的伞放在旁边,正要靠近张桃花的时候,张桃花道:“别动,你就站在那。”
房元德没动。
“你我刚成亲那一天,你摔了一跤,爬起来满脸是血可丑了,我给你收拾干净,第二天你就说要读书考功名,我没问你为什么?现在你说首辅而已,舍得去兮,我也不想问你为什么?”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就是了。”张桃花在哭。
“你还我儿子,我就不讨厌你,不恨你了。”
她是一个母亲最在乎自己儿子,也在乎那个唯一的孙子,所以她知前途未扑,她还是找到了房元德,进了房府。
想当年娘家兄弟战死沙场,家里缺了劳动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房元德入赘到张家,在洞房门口张桃花才第一次见到房元德,而那个摔倒在地被张桃花这个新娘子扶起来的男人,那一句,“何德何能,我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了。”他走近了她心里。
那些年攒钱读书辛苦,想要多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张桃花肚子又不争气,左盼右盼都只有房闻人这个儿子。可房元德还一边读书一边鼓吹儿子念书,跟他一样,以后父子俩权倾朝野,谁也不敢随意动他们。
开始张桃花是反对的,可后来房闻人被夫子举荐,被县令大人提名,又有房元德这个爱考取功名的人在前,她就听之任之了。没想到乡试成了解元之后,第一次上京赴考寻找父亲被张桃花追回来了,可第二年成家之后,房闻人再次上京赴考,也为了寻找房元德,张桃花同意了。可这一去,再也没回来了。
房元德还要再说什么,张桃花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房元德静静的站在她身后,送饭的人来了又走了。
等到饭菜都快凉了,房元德道:“吃饭吧。”
“吃了饭,我告诉你房闻人的事情。”他犹豫了下,还是说了。
系统显示房闻人已经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碎尸万段,杀之而后快了。可是他作为父亲,他不恨儿子,也想找到儿子,对于碍眼的系统数据,他倒是没经常去关注了。
现在张桃花回到他身边了,“桃花,若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也许闻人他就能回来了。”
房闻人对他的恨,他想过,不外乎于就是张桃花与杜小月之死了。张桃花与杜小月之死不是空穴来风,当年在白马山下那庄血案可是惊动了圣听,有出兵围剿过当年那窝土匪。那个时候路过被劫杀之人无数,尤其是张桃花他们出行那几天达到几十人,同村都死了好几个。
如果不是系统存在,房元德也会认为张桃花与杜小月都死在了那场劫杀之中了。
听说有张桃花两人的血衣漂浮在淮安河下游,不过房元德没有派人领取那些。可假如房闻人与他一样查过那次事件,他没有系统,又血衣,有那么多人死了被抛尸河底尸骨无存,他一定会认为张桃花与杜小月死了。
“其实他还活着。”房元德叹息,“桃花吃饭,吃了饭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张桃花看着他有些怀疑。
房元德道:“好歹我是堂堂一品大员,你以为儿子出事的案子我就没查过。”
“那是房子倒塌,着火了。”张桃花道,可她期许的看着房元德。
当初天玺三十八年四月,房闻人成家以后上京赴考,可他一走,张桃花没等来父子在长安府相聚的消息,而是在同年六月初六,张桃花听到临县传来的消息,房闻人借宿民居房屋倒塌意外身亡的消息。
她和杜小月两人接到消息就赶了过去,可因为房闻人是外乡人没人熟悉,离案发之日有一月之久了张桃花才收到消息。等赶过去的时候,有一家人带她们去墓地,房闻人的尸首就葬在那房子的旁边,听说当时房屋倒塌就起了大火,房子被烧的面目全非,房闻人的尸首也一样,张桃花就人认得那衣物,与杜小月一起清理房屋又找出来了杜小月送给房闻人绣了并蒂莲的荷包。
后来找村里人打听,也找了租房给房闻人那家人,人家儿子也受了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精神失常了。张桃花也不好找个精神失常的傻子对峙,人家也很惨。问了同村里的人都说有那么回事,可怜傻子哥哥被强制征兵,而剩下一个傻子和一夜白发的夫妻俩,村里人都很同情他们。
“闻人真的没死。”张桃花回忆起那些往事,把牌位扔在地上,而后又捡起来,“你没有骗我。”
房元德点点头。
张桃花一手抱着儿子的牌位,一手拉着房元德的手坐上桌,给房元德夹的菜在碗里堆成山之后。还都是房元德不喜欢吃的,张桃花风卷残云一般把剩下饭菜都吃光了,她打了一个嗝道:“讲。”
同时房元德收到晋江提醒,“女主好感值-10。”
房元德:“……”
可房元德脸色不变对张桃花温柔道:“桃花你听我说……”
房元德把查到的都告诉了张桃花,也问了一些当年的细节。
他疑惑道:“那家人姓温?你确定是姓温?不是姓闻吗?”
“姓温?闻?”
“闻正音的闻?”
温,闻两个字同音,张桃花以为闻正音姓温,脾气却大的很,还是一个莽夫,苏冷秋才告诉她是姓闻,不是姓温?
可是,“温和闻又有什么区别?”张桃花问。
张桃花不知道,房元德查到的当初那家人闻,他们为什么要告诉张桃花姓温,难道真的是张桃花听错了?
当年与房闻人一起上京的还有几位友人,不过他们之中有三个人与房闻人在文庙村的时候就分别了,房闻人去文庙村找了他最好的朋友闻安贞。后来房闻人出事,闻安贞受伤,而闻安贞的哥哥被人强制征兵带走了。闻家那家人也是在张桃花给房闻人收尸后不久就搬走了。等他顺滕摸瓜找过去的时候。闻家人已经没了,也可以说全家迁走了,人家出海出了国。
实际上房元德查到了那夫妻二人,居住的房子着火,活活被烧死了。
而说到闻安贞三个字的时候,张桃花反应过来,“他们骗我?为什么骗我?”
张桃花善良质朴,不代表是傻。
房元德叹气,不知道你知道那个受伤的疯子其实没疯,也没瘫痪,你会怎么想?
他安慰她,“当时你太伤心了,可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不过,“你放心,我查到房闻人还活着,他可能有些事要忙,不愿意来见我。”
“父子之间哪有什么不能相认的?”
“那你呢?”
“你我夫妻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房元德不让张桃花逃避,张桃花也是一点就破,“闻人他以为……”
后面的张桃花没说了,可两人都懂。房元德拍拍张桃花的肩膀,“有机会我会向皇上禁言,整个大周朝都贴满告示,帮我们找儿子好不好?”
张桃花点头。
于此同时吴桐生收到了房元德让人送过去的房地契,他趁夜回到了梧桐巷子他和张桃花的家,可一推开院门,风里若有若无的腐肉味挥之不去。
☆、第十七章
吴桐生回到安平街梧桐巷子,还是那间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宅院,他总觉得失去了什么。那种在大女儿家里夜不能寐的感觉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