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戳他,他只好接过盆,入手才发现很重,刚才竟然让她抱那么久……
他呐呐道:“谢姑娘美意。”
庄鱼轻轻一笑,转身为他们拉开门,小士兵冲她挥手,她也笑:“大人们慢走。”
关上门,庄鱼走回桌前收拾杯子,抬眼瞟见他们走了一段距离,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塞在柜台下的披风追上去。
“大人。”
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钟正立即停下脚步转身,只见不远处,少女轻提裙摆翩跹而来,青丝飞舞,金阳洒下,宛如天仙下凡。
他不由自主地大跨过去,想要伸手接住为他飞奔而来的人。
“大人,你的披风。”
一声轻唤唤醒了他的神智,他站定住,接过瘦小的少女双手奉上的披风,又见她拧着秀眉,满面难色,怜悯之心泛起,问道:“姑娘可有难事?”
粉唇蠕动,似乎在踌躇不定,纠结一会,细小的声音传出:“原本不想麻烦大人,可……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今儿中午我准备进城卖牛乳,却被……衣裳没……没了,路引也没了……”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惶恐不安。
钟正陡然想起自己初见她时的模样,两只手臂如藕,光滑纤细。
他吞口口水,招来小士兵,说:“明日阿兵巡守,你若进城找他便是。”
“每日去,会不会很麻烦大人……”
阿兵连连摇头,打包票道:“姑娘只管来,我回去通知一声,没人敢拦你。”
钟正却紧了眉,道:“待会回城,本官帮你办张路引,有路引却是要方便些,敢问姑娘贵姓?”问完怕让她乱想,忙补上一句话,“路引要写你名字。”
庄鱼点头:“周鱼,水里的鱼。”
周姓常见,应该不至于出问题。
钟正突然凝了眉,抬头望眼远处的房屋和散养的奶牛。
京中盛名的周家是圣上钦点的皇商,只因贵妃娘娘爱饮周家上供的牛乳。京中人尽皆知周家长子周华貌胜潘安,生性风流倜傥,府中妻妾众多,府外也养了不少,最重要一点,上月周华南下采买……
“周华是你……”钟正试探性地问。
☆、第五章
“周华是你……”
庄鱼抿嘴,虽然不知道周华是谁,但并不妨碍她用一下,于是模棱两可地道:“还请大人莫问……”
钟正拧眉,心想应该差不了几分,如果是周华,那么她身上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以周华的性子,为讨美人欢颜,藏着掖着修这么一座房子也未尝不可,况且,她生得如此貌美,屋下藏冰,琉璃瓦,他们周家是拿得出的,但也只敢在背山脚。
“嗯,姑娘进城时寻阿兵即可,路引的事莫操心。”
“谢大人!”
庄鱼瞬间笑起来,看他们离开的背影,扬声道:“大人们若是喜欢牛乳,只管来寻我。”
耳里,楼上抓门的声音消失了,刚才从她出门起就一直在抓,也不知道门给挠坏没。
她心里想着,才转身,一个黑影从牛奶屋奔出来,几个跳跃便近到眼前,她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两只细长骨的手落在掌心,整个身体呈半蹲的姿势扑在她的怀里,脑袋在她的肚子上蹭呀蹭。
她垂头,清楚看见他的腿从膝盖后窝开始弯折,形如狼的后肢。
狼养大的孩子,只能是狼。
心情复杂地摸摸他的脑袋,头发油腻又干涸,像老死的枝桠。
屋里有水,但是没有便利的热水器,她每次都是用桶提水到卫生间洗。
想了想,带他去了隔壁山后的河边。
身边跳跃的身体瘦弱却有力,双手扬起又落下,每落下一次就侧头看看庄鱼,生怕快了或慢了一步就不见了影。
河不宽,正在两山之间,河水清透,风吹过带起的鳞波泛着闪闪光泽,河面温热,手下到深处,清凉得舒爽,她笑眯了眼,用手搅了搅,瞬间浪花连连。
她脱掉毛衣和碎花布,随手洗了搭在一旁被太阳烤得滚烫的石头上晒。
拉过人,剥下衣服,外衣脱落瞬间掉下成堆的泥土和杂草。
突然想起什么,她问系统:“你看得见吗?”
“我是系统。”连声音都是机械的冰冷。
“就是因为你是系统才问呀!”
“看不见。”
庄鱼一笑,将他剥了个光溜溜,发现他脖子上用红绳绑着块小金锁,她抓过来看,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纹路包裹着两个字——牧咸。
她放下小金锁,提起他往河里放,却被他双手死死抓住肩膀,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惊恐地看着她,就好像她要把他淹死一样。
抓得狠了,肩膀处一阵疼痛,庄鱼都闻到了血的味道。
她皱眉,不再看他的眼睛,直接丢进河里,然后脱了鞋袜坐在河边将他的衣服洗干净扑到石头上晒。
他在河里起起伏伏,同手同脚地瞎扑腾,伸着舌头吞吞吐吐着喝水,头发湿润润的乱搭遮住了眼,他看不见庄鱼,用爪子拂开头发,没了爪子划水,瞬间往下沉。
河里的水已经浑浊一片,眼看着他沉没了底,赶紧伸手过去将他抓起来,他扑在庄鱼腿上吐着舌头又喘又咳,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庄鱼无奈,撕了小块碎花布,给他舒舒服服的洗头洗澡。
全身干净了,她才发现这人长得格外眉清目秀,特别是那双总泛水光的眼睛,纯洁得不像话。
只可惜,脸晒得深黄,白白折了几分颜,手脚因常年的摩擦变得格外粗糙,指甲又尖又长,细缝里夹着黑泥,头发也是毛毛躁躁的干涸,整个人瘦得只剩一层皮,身体里的骨骼鲜明到看得清清楚楚,就像猪肉摊上的排骨,光秃秃的没有肉。
想起肉,庄鱼就饿了。
她问系统:“能不能宰头牛来吃啊?我四天没吃过饭,眼睛都饿晕了。”
“不行。”
“别啊,你看看这孩子饿来都只剩皮,我不吃,总得给孩子补补身体吧。”
“喝奶。”
庄鱼撇撇嘴,看眼天色,太阳快要落山,石头上的衣服早已干到发烫。
她帮他穿上衣服,滚烫的衣服让他浑身战栗,庄鱼清楚的感觉到他在颤抖瑟缩。
她心里清楚,狼怕火,估计他从来就没见过火,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冬。
庄鱼收拾好一切,站起身,牧咸也随着弓起背,做足她一走就立马跟上的准备。
庄鱼看着他才洗干净的手脚又脏了,眉头一皱,一手捞起他抱在怀里说:“以后站着走路,不准再趴,我懒得洗衣服。”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一边说一边抱着回家。
回了牛奶屋,庄鱼找剪刀替他剪头发。
这里的人以发为重,她不敢全剪,免得遭人议论,只得一边养一边修。
她抓着他的手指修干净指甲,把肉.缝里的淤泥挑完,直吓得他瑟瑟发抖,想夺回手却被庄鱼死死压住。
别看牧咸瘦得像排骨,力气还挺大。
她简单打扫了卫生,提水进卫生间,刚关上门,门顿时被砸得劈里啪啦响,没了指甲刮不出刺耳的声音让他非常恼火,庄鱼耐着性子打他好几次手才学乖。
庄鱼在卫生间洗澡,他就在外面蹲着,一眼也不眨,像极了一蹲雕像。
洗好出来,他立马跃起来抓着她,脑袋在肚子上蹭。
有一瞬间,庄鱼觉得自己养了个三岁小孩。
她摸摸他的脑袋,将他到放在椅子上,接了一碗和半桶牛奶,还没走出柜台,陡然想起他虽然是被狼养大的,但他也是一个人。
她不能因为他现在像狼就用对待宠物方法来喂养他。
她放下桶,接了一碗牛奶放在桌上,奶香飘散,他立即扑身过去想要伸舌舔食。
庄鱼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回来,说:“不能舔,要端起来喝。”
说着拉过他的一只手,撑开他的五指,把碗放进他的手心,又替他弯曲手指抓住。
“就这样端着,然后喝。”庄鱼端起碗给他做着示范。
他伸出舌头去舔食,发出响亮的声音。
庄鱼听着,一阵无奈,她总不能将他的舌头塞进去告诉他不能伸舌头吧。
慢慢来吧。
打定主意后开始计划明天进城的事情,路引办妥,只差探探行情了,纵观今天那群士兵的样子,都是不喜欢喝牛奶,但喝了之后,都表示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