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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与初一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封林是要种桃树啊。莫不成苍山寺的监寺僧要把后山也发展成踏青胜地不成?
沈浪摇头嗟叹。
须臾,初一小声道:“小姐,木屋前似无人把守,咱们直接进去吗?”
沈浪一看,木栅栏前后果然没有人,便领着初一穿过栅栏,直到门前。
木屋应是新修不久,两人一走近,便闻到新鲜的、淡淡的木料清香。
沈浪示意初一敲门,自己则在门边等着,手指无意识搓捏起腰边垂下的细缕丝绦,莫名有些紧张。
孰料,初一刚一抬手,门不敲自开。
陶初凶神恶煞站在门前,鼻孔朝天一声冷哼,传话道:
“王爷说了,沈小姐请回,王爷身体不适,恕无法接待。”
沈浪赶紧道:“王爷身体不适?正好我略懂医术,也许可以帮忙……”
不料沈浪还没说完,陶初冷冷扫一眼这主仆二人,便“嘭”一声关上木门。用力过猛,木门关紧后好一会还在瑟瑟发抖。
沈浪:“……”
一时噎了声音。
初一尴尬的,有心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讷讷道:
“小姐……”
沈浪低头半晌,道:
“算了,我们到处走走吧。法宴应该开始了。”
沈浪闷头乱走,闷不择路。初一知沈浪心绪不好,也没注意提醒。如此,沈浪再抬头,发现自己又绕过广场,到了寺庙另一侧。
苍山寺坐北朝南,后山在东侧,树木葱郁,林青水绿。西侧景色则截然不同。
偌大一块草坪上,春来草绿冒尖,草地中央有一棵百年老树,二人合抱粗细,也不知是和等品种,只因其树龄极老,令人爱惜,在树周围砌了整一圈石头围基,还挂了牌子名曰“吉祥树”。
初春时节,这吉祥树枯木逢春,粗壮干秃枝丫上也缓慢地冒了些许嫩绿,比着周围葱绿蔚然,虽略显迟钝,好歹也逐渐恢复了生机,似不肯滞后于满山春色。
沈浪抬头一看,只见枝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布条,两端都绑了小石头。这种东西,沈浪不用看都知道是一些善男信女在这里祈福、许愿所留。风一吹,一些挂不稳的红条摇摇晃晃落下,个别落至沈浪脚边。
沈浪随意一瞥,认出条上字迹,求子、求财、求姻缘、求功名、求家和万事兴的条子……各种愿望,不一而足。但许是因为今日科考刚结束,榜单尚未曾公布,因而求一举高中、金榜题名的条子最多。
沈浪百无聊赖看着,初一忽一指远处,道:
“小姐,前面好多人围着,不知发生何事?”
沈浪抬目一看,见果真如此,
吉祥树另一侧,一堆人围了个圈,也不知所为何事,煞是奇怪。
沈浪抬步,道:“走,我们去凑凑热闹。”
两人挤进人堆中央,才知是一位举子自科考结束后,日日来此许愿,三跪九叩,一张张许愿条扔到树上,模样极其虔诚,仿佛乐此不疲。人群见此,颇觉清奇,便一起围观,议论纷纷。
一人道:“这位公子,科考都结束好几天了,中不中均看个人造化,命里有时终须有,你这番强求,不是为难了诸天神佛么?”
说着便觍着脸笑开了,众人七嘴八舌,纷纷附和。
“是啊。下午就要公布金榜结果了,现在拜佛许愿,还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
初一闻言,秀眉倒竖,神色气愤,张口就要出言相帮。沈浪连忙按住了她。
那位书生听了,神色不变,仍旧不慌不忙的完成又一道三跪九叩之序,抛好许愿条,才拂拂膝盖,站起笑道:
“兄台此言差矣。未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结果如何,胜负仍待定论。我多拜一次,就心安一点。若用尽全力去尝试、去争取,仍旧未得善果,如此,我至少能减少后悔、不留遗憾。”
众人闻言,笑声静止片刻,议论声纷起,笑声掺杂其中,却是稀落了许多。
书生说完,对众人反应再不置予理会,袍子一掀,又屈膝跪下,开始下一轮三跪九叩许愿程序。
沈浪愣在原地,心中来回咀嚼书生话语——
“未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结果如何;”
“我多拜一次,就心安一点。”
“若用尽全力去尝试、去争取,仍旧未得善果……至少能减少后悔、不留遗憾。”
仿若醍醐灌顶一般,沈浪猛然抬头,激动握紧初一手臂,眼睛亮亮道:
“初一,他说的对!我应该再去试一次。一次不行,就一次又一次。这样,我总会见到王爷,此事总能揭过的!”
初一被沈浪摇晃的一脸懵然,只好呆呆点头称是。
沈浪说完便行动起来,拉着初一便转身回去木屋,打算再去窥探一番。
这次栅栏前却是有僧徒守候了。
沈浪方一说明来意,小沙弥便对沈浪二人作一揖,道:
“施主不巧,木屋里的施主方才已然离去。”
沈浪望向栅栏后木屋,木门敞开,几名小沙弥正提着簸箕、扫帚出来。看来王爷确实是走了。
沈浪方才被打了鸡血,此刻扑了个空也不沮丧。她点点头,拉着初一离开。
日头西行,碧空如洗,风和日丽,白云漏光,乍一看如金甲粼粼。
沈浪眯眼望天,心中充满信心,她想:
没关系。岁月长,衣衫薄,堵王爷一事,来日方长。
第77章
遍寻王爷不着后,沈浪也没心思参加法宴了,索性带初一直接下山回府。
夕阳西下时分,两人经过朱雀大街。沈浪随意一瞥,惊觉百花馆似乎门前冷落许多,不由放慢脚步察看。
花满楼走出一人,把两人拦住。
沈浪扭头一看,正是花似锦,握一把团扇笑吟吟走来,道:
“小姐,今晚宫中设宴招待西国特使,可需要属下特意准备两套衣裳换装?”
她以扇掩面,特意道,
“今日水城正好运来两匹新品缎子样式,做工与彩色都是一等一的好呢。”
沈浪想起前阵子宫宴推迟的事,心道我跟着父亲进宫,特意穿新衣服肯定得挨批,当下摇摇头。
又想起方才听人说今下午科考放榜,沈浪有心去福满楼瞧瞧热闹,看一眼自己身上女装打扮,迟疑片刻,问:
“科考放榜情况如何?”
大街上说话不便,花似锦把沈浪迎到花满楼门柱一侧,面色甚喜道:
“小姐眼光独到,料事如神。万俟公子此番高中榜首,皇上午间待金榜一揭,便忙不迭连下两道圣旨。”
沈浪认真听着。
“一道圣旨下令推行雍都商事改革,规范商业运行。第一条便是令所有商栈进户部特设衙门进行实名登记。另一道圣旨任官,万俟公子被任命为户部侍郎,同科进士大多都任命为辅助官员呢。”
沈浪惊讶:“一中榜就任了户部侍郎这等要职?且,皇上突然起用如此大批新科进士,竟一开始就对商事改革予以这等关注重视?”
花似锦一挥扇子,不以为然道:“这还不算什么呢。”
闻言,沈浪心头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然,花似锦撩撩头发,对沈浪一抛媚眼,道:
“皇上想了想,又追加了一道圣旨,任命安王为这次商事改革总监督。”
来了来了。
沈浪心中激动、颤抖,想到刚与王爷闹翻,一时又颇有心酸。
她果然猜对了。皇上心中最理想的总监督人选,就是安王。
幸好她没放弃挽回安王的想法,不然一切又都得从头规划了。
初一愣愣听了许久,并不太明白,她看看沈浪又看看花管事,望一望天边金色黄昏,想起什么,猛一激灵道:
“晚上有宫宴,小姐,我们该回府准备了!”
二人均觉有理。花似锦又与沈浪讲了下新品缎子的事情,沈浪拒绝临时准备衣装,便携了初一回府了。
宫宴如此重要,沈浪想,安王身为皇家头面人物,自然要出席的。
她得好好“偶遇”一番。
……
这一晚,皇宫御花园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宫女太监用银制托盘端着各式佳肴进进出出,令人目不暇接,排场甚大。
沈浪着上襦下裙,一身杏色衣衫,打扮与白日大同小异,随沈学士入宫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