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怔国突然心下一酸,不该是这样的…他总觉得刚才那个顷刻即散的眼神才是真正的她,现在这样…根本就不是开心的样子!
他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和冲动,脱口而出:[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米尔卉觉得她可能没听清楚:[什么?]
田怔国只觉得心如擂鼓,脑中空荡荡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好像是身体被另一个人控制了似的,脸上微烫:[这里根本就是个监狱,你在这里一点也不快乐!]
米尔卉忍不住笑了:[哦?你准备怎么带我离开?]
田怔国一下被问住了,他刚才是口随心动,并没有考虑那么多,有些犹豫:[哥哥们很聪明的,我可以找他们想办法!]
米尔卉无奈地摇摇头,觉得他真是傻的可爱:[你的哥哥们真的把你保护的很好,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颗赤子之心。]
出宫有什么难的,若她孤身一人,这红墙她顷刻便能翻了去,可她身后还有父母,还有一整个瓜尔佳氏,投鼠忌器不外如是,是她自己困住了自己。
但她仍感念这个孩子的一片赤诚,她想,如果她有个弟弟,一定也会如他一般正直善良,能替她、替阿玛扛起家族的重担。
忍不住柔和了目光,第一次放下了作为宫妃应有的矜持,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田怔国圆滚滚的脑袋:[谢谢你。]
谢谢你想要带我离开。
田怔国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总感觉米尔卉的眼神跟拌饭店的姨母看他的眼神异曲同工,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在她温柔的抚摸下羞涩地笑出了兔牙,手里还攥着那方丝帕。
好喜欢。
5、小希望的梁上燕
郑号郗捧着手里正张着嘴发出细小叫唤的乳燕,面露纠结。
他是在偏殿前长廊里发现这个小家伙的,梁上有一窝鸟巢,也不知它做了什么,竟自己从家里翻了出来。
郑号郗抬头,踮起脚伸长手比划了一下,好吧,就算他踩着凳子也够不到。
[你都在这儿抬头看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咸福宫的房梁竟如此别致?]
米尔卉从偏殿取了卷书册,一出门,就见郑号郗手里似乎捧着什么,盯着房梁仿佛入了定一动不动。
郑号郗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将手往前一伸解释道:[不是的,是这个小家伙,我刚在走廊的地上发现了它,应该是不小心从窝里掉出来了,我正在想怎么把它放回去。]
米尔卉靠近些,看清了他手里只着一层薄薄羽绒的幼鸟,意味不明地笑了:[这么脆弱的生命,你即使费劲把它放回去了,它也未必顶得住一场风雨,何必费这功夫?]
郑号郗被她话里的凉薄惊到了,嘴唇翕动了一下,脸色变幻了几番,最终沉默下来,低下头揉了揉乳燕的头。
米尔卉也不介意他的回避,低头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袖口。
郑号郗似乎是经历了一番酝酿,终于抬头直视着米尔卉,清秀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和正经:[生命确实是很脆弱的,所以更要珍惜不是吗!今天我既然看到了,那就要想办法帮它,我不知道是不是如同你说的,它可能都熬不过一场凄风苦雨……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现在不管它,那它立刻就会消逝!]
他的眼中泛着温暖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点燃的火把。
米尔卉勾起嘴角,没回话,只是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幼鸟,郑号郗紧张地“诶”了一声,似乎是怕她直接把小鸟扔出去。
米尔卉一手托着乳燕,一手提起衣摆,膝盖未屈,脚下一个用力便一跃而起,凌空攀上了房梁,将“叽叽”叫着的幼鸟放回巢中,戳了戳它的脑袋,低嗔道:“算你走运,遇上了贵人,再掉下来可没人救你了。”松开手轻盈地落回到地面,脚下甚至都没发出什么声响。
郑号郗整个人都处于震惊状态,瞳孔地震,大脑已经短路了,他刚刚看到了什么?!米尔卉是飞起来了吗!嗖得一下窜上房梁又像片羽毛一样飘下来了?!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刚刚是…飞起来了!]这原来是武侠电影吗?!
米尔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道:[听你的队友说,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好像是叫…希望?]
郑号郗愣住了:[…诶?啊!是的!是我的艺名…]
米尔卉唔了一声,抬头往梁上的鸟巢看了一眼,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很适合你。]
[你会成为更多人的希望。]她最后这么说道,语气里含着一丝不可察的艳羡。
善良又天真的人在宫里从来都活不长,但不代表她就会嘲笑努力活在阳光下的人,因为这也曾是她和宫里这么多女子曾经拥有却不得不放弃的过去。
郑号郗觉得她明明是在笑,但似乎心里在下着雨。
顿了顿,他仰起脸,笑出了被阿米称为J-Hope招牌的心形嘴,眼角下垂弯成两道新月:
[那我能成为你的希望吗?]
6、熊熊的佩兰茶
米尔卉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山海经消磨时光,虽未入夏,但周围的空气已带上了一丝闷热,熏得人昏昏欲睡。
摇着青玉柄的团扇驱散些热意,米尔卉侧过头看向正坐在一旁阴影喝水的金楠俊,他今天一直在内殿中寻找着回去的线索,水都没顾上喝一口,相较其他几个人权当甩手掌柜,他可算是尽心尽力。
看到他额头上冒着汗珠,米尔卉将团扇往他那里侧一些,替他扇去几缕凉风:[可有找到回去的法门?]
金楠俊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珠,有些沮丧地摇摇头:[没有,我等会在进去看看吧,可能还有什么地方被我遗漏了。]
[你是你们一群人之间领头的?我瞧着就你最尽心,其余几个人似乎也很听你话。]
金楠俊腼腆地笑出两个梨涡:[算是吧,我是队长,大家愿意相信我,我也得担起他们的信任才行。]
米尔卉瞧他个子生的高大,没表情时还挺唬人,没想到笑起来两个梨涡一下子就冲淡外表的羁狂,显得憨厚老实。
米尔卉用扇子挡住自己上翘的嘴角,莫名觉得他这样有些讨喜,见他心情低落,便开口宽慰:[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你这样好的…队长,你们几个何愁不能成事,且宽心。]
金楠俊心中熨帖,深觉触动,虽然队友和阿米经常夸他是世界上最好的里兜,他也很感激大家的认可,但他总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对不起大家的喜爱。
这次意外中暑昏厥,错过了下半场的演出,本就让他内心备受煎熬,无比自责,觉得长久以来的惶恐和担忧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现在有一个仅仅是萍水相逢,相识还不到1天的人,用一种肯定的言语告诉他:你做的很好,突然就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剂,让他有了主心骨。
他忍不住偷瞥了一眼被团扇掩去了半张脸的米尔卉,在她看过来前立刻收回视线。
金楠俊觉得他一定是被太阳给照昏头了,突然变得这么感性,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米尔卉有些奇怪,四月天虽有些闷热,但还不至于让人汗流浃背,却见金楠俊坐着喝了好几杯水,却还是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脖颈连带脸上都是密密的汗水。
她身体前倾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问道:[你可是中了暑气?]
金楠俊拍了拍胸口缓了缓:[之前确实中暑了,已经好多了,估计是刚才在里面有点闷,现在有点回潮,不过没关系,休息一会就好了。]
米尔卉想了想,将团扇搁在茶几上,扶着靠枕站起身,往月台下的花圃慢慢踱步过去,许是旗装袍子较为宽大,从背后望去竟有一种一步三摇的风韵,虽然旗袍没有收腰的设计,但以米尔卉垂下手腕为参照,也能大概分辨出腰身的位置。
腿还真长啊……
金楠俊只觉得更热了,低头灌了一口凉水,清清嗓子:[你要摘花吗,我帮你吧,外面太晒了!]
米尔卉侧过头:[你就坐着吧,现在你才是不能被晒的。]
金楠俊恹恹地应了一声。
从一株泛着清香的绿植上采了几片带着细齿的嫩叶,走到一边乘着清水的缸里舀起一瓢将叶片冲洗干净,重新回到了月台上。
金楠俊见她将采回的绿叶放进一只空茶杯里,用茶壶里的热水冲开,随着水位上升,宜人的香气也随之飘散开,然后这杯茶就被推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