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人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啦，你这么凶干什么啊？总比以前那个阴阳怪气的糟老头子要好些嘛！”另一个戴眼镜的狱卒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架说道。由于反光作用，只见他的两个圆形镜片一明一暗，折射出了他那对模糊的双目中正溢流而出的丑恶邪光。
“切，这一老一小的能有什么‘看头’啊？！”那个山羊胡子咬着烟头并用下巴指了指依旧端正地跪坐在牢笼边的女孩，只见他慢吞吞道：“一个老不死，成天发贱地对人磕头道谢；一个小怪物，成天脑子进水般地微笑待人。”
他将蕴含着鄙夷与不屑的轻漫眼光赤…裸…裸地爬上了女孩左脸颊上的那个痕迹。蓦地，他竟露出了一个猥琐的轻笑并用胳膊肘蹭了蹭旁边的眼镜男说道：“嘿嘿嘿……去年的那四个哥们儿就算事后被扔到了‘沙漠深处’也算不亏嘛。这种小鬼本就肮脏可怖，她再脏一点儿也无可厚非呗！哈哈哈……”
“呸呸呸——丧心病狂！”只见那个眼镜男猛地啐了一口并拍着山羊胡子笑骂道：“行了行了，活着难道不好吗？”他又打量了一下神情依然宁静的女孩并说道：“这小姑娘长大了估计也和绯樱姑娘一样是个绝色美人吧？哈哈哈……我可很期待的哦！”
“哼，这种不干不净的黄毛丫头我可没兴趣！”山羊胡子先是轻蔑地瞥了一眼女孩，又托着他自己毛茸茸的下巴说道：“人家绯樱姑娘才是干干净净的大美女，真是可惜了哦。唉，老子都没机会碰一碰啊。”
“呵，那个女人还算干净？”眼镜男拍了一下山羊胡子，他嗤笑道：“人家刚住进隔壁的‘佛’门后就已经被查出肚子里有了个小杂种……”他一边嘲讽着一边又肆意地看着女孩并说道：“还真不愧是母女，那对蔚蓝色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嘛。”
……
混帐、混帐、混帐！樱早已看不下去了，这两个色咪咪的衣冠禽兽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他们怎么能这般恶毒地对待这个年幼的小女孩呢？脾气暴烈的她直接冲上前去用攥紧的拳头狠狠地打了下这两个眼神下流的猪头。可惜这只是梦境，根本毫无作用，否则这两个畜生必定会粉身碎骨了。
……
“两位叔叔……”只见女孩蓝莹的明眸中似是被点亮了某种希望的焰火，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突然开口道：“请问……请问你们刚才所说的‘绯樱姑娘’就是我的妈妈吗？”
“是……”就当那个眼镜男正眉飞色舞地准备说话时，他身旁的山羊胡子忽然面噙笑意地踩住了眼镜男的脚尖并冷笑道：“你这个死丫头问这些做什么呢？莫非是忘记了你外公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了吗？”
女孩在闻言的瞬间就于那双清目中陡然被这番冷冽的话语扑灭了所有的火光，她先是垂目望向了同样晦暗的地面，然后又缓缓地抬头并巧笑道：“叔叔教训得是，‘不该问的，缄默就好’。佐良娜要当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哦。”她于话音落尾后竟明媚地笑了笑，那双弯成了月牙儿般的黑晕中碾出了几粒微不可见的冰珠。
……
真的是佐良娜吗？！
樱的心早已被重重地刺痛了。唉，“懂事听话”吗？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呢，可以随意地撒娇撒泼、任性妄为。但这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早已学会了如何掩饰她自己的情绪、如何克制她自己的欲望、如何笑待她于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大风大浪。
……
“你这个王八羔子！”眼镜男猛地推开了山羊胡子并骂道：“你说就说呗，好好地干嘛踩老子的脚啊？！”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对啦……”山羊胡子一把笑嘻嘻地勾住了眼镜男的肩膀并哈哈道：“走走走，好兄弟，我请你去喝酒来赔个不是吧。就算人微言轻的咱们去不了像‘沙门阁’那样的贵族场地，但寻常的美酒你还能接受吧？”
“狗崽子，哈哈哈……算你小子识趣！”眼镜男笑道，待二人正勾肩搭背地准备离开时，眼镜男又回过头对着牢笼里面色平静如故的女孩喊道：“哎——小姑娘，以后不可以乱说话，更不能睡着了！”
“对对对——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是没有资格睡觉的！”山羊胡子也忙说道：“快走吧，这个鬼地方阴气太重，回去得再撒撒盐了……”
女孩并没有答话，她只是淡然地望着那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通道里的身影。待不久后甚至还有男性特有的轻薄笑声从通道里幽幽地传出，犹如恶鬼般飘散着令人不适的下作与恶俗，和刚才女孩那阵灵柔的歌声相比就宛如云泥之别。
……
真是恶心！！！
樱直接厉声怒骂道。她又看向了那个可怜兮兮的文静女孩：只见她仍旧端雅妍丽、神情安宁，且对那两个大人方才的言行也毫不芥蒂。困窘于黑暗牢笼中的她确实如蝎所言：更像是一只弱小无力的知更鸟。唉，樱见状便觉得自己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硬生生地扯痛般难受。
……
“妈妈……”女孩突然将那张捏在小手中的纸片对着牢笼外的樱。樱遂大惊失色，暗自开始猜测她到底是在看自己还是那张纸片。只见那女孩继续冲着樱的方向灵灵地笑道：“粉发吗？最温暖、最明艳、最漂亮的颜色吗？”
她还是没有看见自己吗？樱在心里推断道，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她就小心翼翼地走近并看了眼那张纸片：嘛哎——就是蝎所说的，那竟然真的是一个粉发女人的半张脸！但具体的相貌已经难以辨认了。照片显然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看来就是从一张完整的照片上所撕下来的左下角部分吧，且其撕痕并不整齐。果然——这就是山洞里佐良娜床上的那一小截照片吗？！
……
“妈妈，晚安。”满脸幸福的女孩开心地闭上了眼睛，她将那张纸片轻柔地捧在了自己的胸口前并柔声道：“妈妈……我真的好像好像和你见一面啊，我为你吟唱《樱花》当作安眠曲好吗？”
语毕，她紧闭着的曼妙眼角有细粒的泪珠滑落，于绣在其淡紫色衣衫上的玉碟梅的鹅黄色花蕊中落下了两个濡湿的圆形。只见她的檀口微微开启，轻幽幽地漂吟出了一条叮咚作响的汩汩小溪。
……
樱花啊、樱花啊、
暮春三月天空里，
万里无云多明净。
如同彩霞如白云，
芬芳扑鼻多美丽。
快来呀、快来呀、
同去看樱花。
……
“佐良娜……”对此早已心痛不忍的樱遂将自己的手穿过了牢笼并触碰到了女孩那瘦削的脊背，尽管后者一直都毫无反应。但樱还是从后背轻轻地搂住了身体颤微、弱不禁风的她。唉，好娇弱的女孩子啊，于是眼睛微酸的樱不禁小声道：“小乖乖，我在听呢，你唱得可真好啊。”
……
樱花啊、樱花啊、
暮春时节天将晓，
霞光照眼花英笑。
万里长空白云起，
美丽芬芳任风飘。
去看花、去看花、
看花要趁早。
樱花啊、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是樱花。
如霞似云花烂漫，
芳香飘荡美如画。
快来呀，快来呀。
……
逐渐地，樱自己也不知不觉地与那女孩一同吟唱起了这首颇具年代感的传统民谣。只听二人的声音一个空灵婉约、一个柔美灵动。她们为这个万物皆寂、死气沉沉的冰冷监牢带来了余音绕梁的天籁之音，并久久地回旋、飘荡、盘绕于整座牢狱上空的哀婉气息当中。
第46章 砂锢：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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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野樱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于梦醒时分的迷蒙混沌中隐约瞥见有几丝薄薄的光曦柔柔地穿过了厚重的窗帘，在灰暗的地板上撒了一层稀微流金的透明霓裳……
哦，原来是早上了啊。
睡眼惺忪的她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并懒散地望了望墙壁上的钟表：七点二十分。这个时间点对春野樱自己而言确实属于实打实的“早起”了。她先是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开始慢慢地回忆起昨晚的那个迷幻的梦境……
啊啊啊，真是可恶啊！只见她没轻没重地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可紧蹙的眉月也挤不出任何有价值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