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了问题,林晏觉得自己不能妨碍公职人员的工作,便打算离开。
“林晏,过年前后有一个考察活动,是关于丝绸之路的。考察结束之后举办高峰论坛,涉及到经济政治文化各个方面,你们考古所应该也有名额,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林晏听到,转过身来。
“现在通知还没有下发,不知道你们所会不会公开选拔。”魏召南把几页A4纸递给林晏。“考察路线从古代长安开始,经过河西走廊过玉门关,进入到古龟兹、大宛、安息国,一直到地中海沿岸。这一路上考古遗址非常多,研究的人也少,不少领域都还是空白。”
林晏知道这其中的价值比研究一个小窑址大多了,自然是要尽力争取的。
林晏走后,魏召南把处里的那个小姑娘叫过来,让她把这一份丝绸之路的通知下发下去,不放心,又说,“这次的考察活动,条件比较艰苦,要求身体素质要好。然后年轻人思维活跃,有想法,尽量让年轻人参加。”
小姑娘领了任务,很快就按照魏召南的意思,把文件下发下去了。
第21章
这几天林晏有些头疼,林晏的表弟陶然要参加艺考培训,暂时住在林晏家里,但是这小崽子白天乖乖去上课,晚上就沉迷在电脑游戏里,收了他的电脑还敢跑去网吧。管不好表弟,林晏深觉自己对不起姑妈。
“起来。”林晏径直掀开了陶然的被子,试图把陶然叫醒,无奈陶然前一晚几乎奋战到黎明,现在和猪也没差别。
林晏只好放弃,自己进厨房煎了三明治,温了牛奶当早饭。
等陶然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林晏提溜着他去洗漱,不许他再赖床。
“我们去哪?”年轻人果然是精力好,熬夜睡了一觉又是精神抖擞。
“艺考只有两个月了,你都准备好了?”
“滚瓜烂熟”,陶然自大,觉得艺考完全不是事儿,以自己的水平,中国三大美院就是囊中之物。
林晏嗤笑,学生时代见识浅薄,觉得考纲上的东西就是全部,却不知道山外有山。
林晏带陶然去了市现代艺术馆,馆里正在展出草间弥生的作品。
一进展馆,就进入了无限的波点世界。林晏欣赏不了这种艺术,只觉得怪诞和荒谬,还有浓重的压抑,所以很快就留陶然一个人,自己去了艺术馆顶楼的休闲区。
从艺术馆出来,陶然还意犹未尽,说自己有些想法,想立刻回家创作。林晏无语,本来想带陶然去餐厅吃饭,被陶然催促着只好回家点外卖。
陶然果然一回家就进了自己的卧室,铺开画纸准备画画。
“喂,林晏,我是苏耶,你可以过来Mint酒吧吗?”
“什么事?”
“魏召南喝醉了,你来接一下他。”苏耶听着对方没有回答,又说“你不来他就只能在酒吧过夜了。”
林晏带着一身夜晚的寒气走入酒吧,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魏召南,脸上浮着醉酒的薄红。
苏耶走过来,“没人灌他,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叫他找人来接,他也不说,就打开手机看着你的通讯记录,我就自作主张了。”又说,“我要结婚了,今天是我告别单身的派对。”
“恭喜。”
“如果他肯给我机会,就不会有这场趴”
林晏没有接话茬。
苏耶又自顾自说下去,“你也别怪他,那段日子他过得很难。考古项目遇到灾害他没能把他教授救出来心里内疚,他父亲又被上面的人针对,家里逼他转业,空降到政府部门很多人不服。顾此失彼,才想和你缓一缓。我看他是后悔了,他一直喜欢你。”苏耶笑起来,“你把他带走吧。”
林晏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苏耶的未婚夫帮忙把魏召南弄到林晏的车上。
开车回到自己家,这房子两室一厅,客房已经被陶然睡了,林晏只好把魏召南安置在自己房间。林晏心里不舒爽,把魏召南剥了个干净塞进被子里,免得弄脏自己的床,自己就在客厅沙发上凑合一夜。
魏召南早上醒来,睁开眼发现是完全陌生的房间,心里一僵,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检查了一下身上,觉得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哥!最近还有什么艺术展?”陶然打开林晏的房门,毫无准备地看见一个半裸的陌生人,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然后醒悟过来快速跑到客厅,“哥!那是你的姘头吗?太有型了!”
“闭嘴。”林晏走过来,带上门,把陶然关在门外。
“衣服拿去洗了,你先穿我的。”
两人的身材相仿,林晏的衣服穿在魏召南身上也颇合适。
林晏三言两语把情况解释了一下,“吃早饭吗?”
魏召南点点头,林晏就出去给他准备早饭。
魏召南喝了一口牛奶,“我刚刚在你房间里看到了一个箱子。”
“什么?”林晏抬起头来。
“里面装着各个博物馆的纪念品,是给我的吗?”魏召南说完盯着林晏看。
林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本来。”
魏召南苦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送给我。”
“你若是想要,现在拿去也可以。”
魏召南摇头。
魏召南刚走,陶然就冒出来。
“哥,你和那人什么关系?”
“关你什么事。”
“你在上面还是他在上面。”
林晏卷起报纸,敲了一下陶然的脑袋。
陶然缩了一下,“哟,恼羞成怒了,肯定有奸情。下次我们去吃饭看展什么的叫上他呗,我帮舅妈把关。”
林晏不想搭理陶然,拿起车钥匙出门。
路上接到了林母的电话。
挂断电话,林晏靠边停车,点燃一支烟,想着林母的话。然后翻开通讯录,找到宋成蹊的电话,拨打。电话那头一直都是忙音,林晏反复打却始终没有接通。
林晏想着这段时间和宋成蹊的联系只有简单的问候,想着上次宋成蹊告诉自己论文要大修的时候有没有露出一点的悲伤,想着他那么阳光的一个人,以后要怎么办。
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之前魏召南的事是如此,现在宋成蹊自己也依旧帮不上什么忙。
林晏调转方向盘,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停在宋成蹊家门口,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这是一幢漂亮的小洋楼,很快就会被法院拍卖。
宋成蹊的父亲宋海涉嫌重大经济犯罪,虚□□及职务侵占,判处有期徒刑10年,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现在宋海及其妻子畏罪潜逃,窜逃海外。
不久之后,林晏收到一份陌生邮件,是宋成蹊发来的。
林晏,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家的事,我回不去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对不起我的名字。国家大义与苟且偷生之间,我选择了苟且偷生。说句很虚伪的话,我若是进去了,我只是罪人,在外面,我还可以戴罪立功。去非洲,去撒哈拉,把我所学用上。上次电话里是骗你的,我的毕业答辩受到了所有教授的好评,说我有天分,可以努力成为大牛,但这么荣耀的事注定是降临不到我身上了。但我也不愿就此颓唐,我不能成为朝霞让人仰望,那就在泥淖里挣扎着开出花。至于你我,从今往后,惟有各自安好。——宋成蹊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活成了自己的影子,有的人有一腔梦想,却从山崖跌落,再也爬不起来。
自此之后,便是渐行渐远渐无书,林晏再也没有收到宋成蹊一丝半点的消息。
阿尔及利亚,宋成蹊计算完调整轨面高程后的竖曲线半径,确定路基在轨道铺设后的工后沉降达到要求,直起身擦了一把汗,从工地观测点边离开。夜幕降临,不知哪儿传来歌声。
“In my dreams I’m not so far away from home,
What am I in a world so far away from home,
All my life all the time so far away from home,
Without you I’ll be so far away from home.”
眼角滑落一颗眼泪,宋成蹊躺倒在草地上,睁大眼睛看天边的一轮上弦月。
丝绸之路考察活动的人员名单已经确定,林晏作为其中一员到上面开会,会议结束已是下班时间。
“林晏,上次的衣服我已经洗好了。”
林晏便随着魏召南来到停车场。
“上车,先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