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智国愣了下，停下了修剪矮子松的动作，“游戏这种东西，我不视它为洪水猛兽。它作为消遣，我认为没有问题。”
“可它是段炤的梦想。”
“叔叔。”许缱斟酌着道，“为什么你这么反对段炤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呢？”
“小许，我不是反对他追求梦想，而是反对他追求玩游戏这种毫无意义的梦想。他不愿意回家跟我经商，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现在的年轻人做什么的都有，像你是一名配音演员，虽然我不太了解，但我觉得也是一种艺术工种，就是很有意义的，可他这打游戏，能为这个世界做出一丁点实际的贡献吗？游戏可以用来消遣，但不值得为此投入人生。”
“叔叔，我觉得您对电竞还是存在着一些认识上的偏差。电竞并不等同于网络游戏，它是一个正经的体育竞技项目，而且现在关注电竞的人群很庞大，所以你会看到段炤为什么影响力这么大，商业价值这么足。”
“他所取得的浮名都是因为这个社会如今很病态，人们娱乐至死，只顾享乐。”段智国道，“我是一个传统实业家，我明白什么东西才是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太多元了，它需要什么，不是您一个人能断定的。”
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胡蕴芳默默给许缱添了点茶。
“谢谢。”许缱偏头对胡蕴芳说了句，然后还是面对着段智国，“叔叔，我跟你讲两个故事吧。”
“有一年，段炤和他的战队去亚洲一个国家比赛，在比赛的前一天，已经有一只中国队伍在他们要比赛的体育场里和那个国家的队伍进行了一场体育赛事。这一战的结果并不好，中国队大比分落败，”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国家的队伍中有一名队员居然在赛后采访中得意洋洋地贬低中国人，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舆论波澜，国内群情激愤，无数网友跑到外网去谴责那名队员，却被该国媒体报道中国网民毫无素质，是一群网络暴民。当时Far压力很大，因为第二天他们就要在同一场馆中与该国代表队打比赛，但是愤慨比压力更重，段炤他们牟足了一股劲要证明中国人竞技能力，第二天，他们所向披靡，拿到了冠军。夺冠的那晚，有很多中国留学生还拿着红旗在他们下榻的酒店外唱国歌，感谢他们为国争光，很久都没有离去。”
“段炤说，那天他在酒店楼上看着那些学生，第一次知道了他不是为他一个人而战。”
许缱的声音很有感染力，段智国静静听着，而胡蕴芳居然默默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在眼角抹了抹。
“第二个故事关于帮助。叔叔，我知道您不光是大企业家，也很热衷于做慈善回馈社会。其实，每一年，段炤也为慈善事业贡献了一份力量。Far战队每年都会都会拿出一部分奖金和广告收入去边远地区建造希望小学，学校的名字就叫“致远”，您在网上查是可以查到的。”
讲完两个故事，许缱觉得她不必再说什么了。这时，小护士进来说要给段智国测血压和心率，许缱便走到了客厅。过了一会儿，胡蕴芳跟了出来。
“缱缱，有个事我昨天晚上就想跟你说了，结果一直没开口，拖到了现在，要是再不说你马上就回上海了。”
“阿姨，什么事您尽管说。”果然昨晚不是自己的错觉，许缱心想。
第61章 61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胡蕴芳说，“段炤应该跟你说了，我想要他现在退役。但是我肯定是劝不动他的，不然这些年他就不会一直不回来。我想让你帮我劝下他，我知道我儿子特别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阿姨，这……”许缱非常惊讶段炤妈妈居然会向她提这样的请求。
“我不是要为难你，我知道这很难。”胡蕴芳抢断道，“但请你理解一个作母亲和妻子的苦心，段炤不小了，老段的身体渐渐也不太好，这几年他已经开始无法支撑工作上这么庞杂的事务，我们只有段炤这么一个儿子，他不来给他爸做帮手，谁来呢？他是一定要回来承担他的责任的，可是这些年他专注于电竞，对怎么做生意估计是一窍不通，需要时间学习和磨练，现在回来，还不算太晚。”
“可是，段炤不是已经说了，等他拿到全球总冠军就退役，我相信凭Far的实力，这一天不会太远。”许缱说。
“这种事情太不确定了。万一他几年拿不到，以他的个性，肯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许缱垂下眼帘，“阿姨，既然您这么了解他的个性，就知道其他人是劝不动他的。”
“你不一样。”胡蕴芳把手抚上她肩头，“有你的帮忙，我们两个他最重要的女人意愿一致，他会考虑的。你想，我想要你做我媳妇，段炤要是早点退役，我还能安排你们早点结婚，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不是很好嘛。”
结婚？许缱有些诧异，她和段炤都从来还没聊过相关话题，结果这刚第一次见面的对方妈妈就直接提了出来。电视剧里富贵人家的父母不是都很难搞，千方百计阻止人进门吗，这怎么到了她这儿感觉是被拽着进来？
重点歪了，许缱掸尽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她怎么可能去劝段炤退役。去掐断他的梦想吗，她做不到。如果不是段炤，她甚至可能无法这么顺利地成为职业配音演员，他在她追梦的路上给了这么多帮助，现在反过来自己却要成为他路上的阻碍吗？这种选择题，根本连一秒都不用考虑啊。
“阿姨，这件事我实在不能答应。”许缱坚定道。
胡蕴芳似是预料到要先劝动许缱也不容易，倒没有露出大失所望的神色，而是牵起许缱一只手，还待再晓之以情。
“缱缱……”
“好了。阿芳，你别再为难小许了。”
许缱和胡蕴芳都惊讶转过了头，完全没发现段智国已经做完检查站那儿听了一会了。
“智国，你……”
“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还没到没儿子一边伺候着不行的地步。我知道，你以前从来不过于反对段炤去做他自己的事，这次都是为了我才跟小许开这个口。”
胡蕴芳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什么，段智国太了解她。
“小许。”段智国看向许缱，“我听说全球总冠军还没有哪支中国战队拿到过对吗？”
许缱点头，“是。”
“那你回去告诉段炤，一定要为中国拿到这个冠军。”
段智国声音很平淡，然而每一个字都像一道强光打在她心上。
许缱笑了，“是，叔叔。”
胡蕴芳用手指关节点了点眼下，不知为何，一颗心突然彻底放下了。
回到上海的当晚，许缱给还在武汉的段炤打去电话，告诉他下午发生的事情。他爸的这种转变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段炤知道了，一定很惊喜。
听许缱在电话里说完，段炤一时不敢相信，“那句话确实是我家老头说的？”
那句话指的是段智国要他一定要为国家拿下全球总决赛冠军那句。
“是啊，不信你问你妈，她也听到了。”
“我当然信了！”段炤忙道，“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爸竟然……缱缱，你是怎么做到去了一次就让我爸洗脑了的。”
“什么洗脑。”许缱呸道，“我只不过把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光辉事迹挑了两个跟他讲。”许缱告诉了段炤她说的是哪两段事迹。
“我觉得你爸好像非常的……怎么说呢，伟光正？很爱国，很强调个人对社会的价值。我说的那些事可能刚好戳中了你爸这些点。你要是自己早跟他透露一下这些事迹，说不定你爸早就不反对你了。”
“那我怎么抹得开面呢。要我跟我爸这么自夸自擂。”段炤想了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不如让他抽我一顿好。”
“……”许缱无语。
“我太幸运了。”
“怎么说？”
“上天让我遇见你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居然又让这种幸运降临了第二次。”
许缱知道他说的是初相遇和八年后的再遇，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微信提示音，许缱说：“你来微信了。”
段炤还以为许缱要说什么，本来毫不在意微信的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哦，是我妈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