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是空爆这一次居然没有搞事。
当她从衣服外套里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香烟时,伏在办公桌上看贸易单的月见夜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意味。
“这...是你从哪里弄到的?”
这包香烟的外包装是淡藕色,上面的花纹不像其他包装一样简单粗暴画上普普通通的香烟,取而代之的是一杯热咖啡。光看外表包装倒真挺难让人联想到是包香烟。
“问了隔壁隔壁加工站上班的食铁兽,据说这是龙门年轻女孩间特别流行的爆珠烟,喏,味道还是卡布奇诺味的。”空爆冲他挤眉弄眼,“你什么时候...咳咳,你什么时候带给你朋友,再让你朋友送给他的女性朋友啊?”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月见夜的初衷虽然不在于此,但是并不影响他之后想发展一点别的东西。他拍了拍空爆的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那么多事。”
空爆飞快地躲过月见夜的魔爪,抱起自己的游戏机边走去懒人沙发上边嘀嘀咕咕:“唉,有的人啊,谈个恋爱就像博士打H5-3。”
纵然空爆讲话埋汰,但月见夜也无法反驳。要是放在再早个五年或者更多,大声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实在太简单了。他生在遥远的东国,那里的人能把月亮当成语言来表白,也能在每个夏天结束之际的烟花大会上怅然若失地用一句“夏天结束了”来表达自己无疾而终的恋情。简而言之,表白的方式五花八门,简单粗暴点就像是少年漫,细水流长一些可能就是“东国爱情故事”。
可是这到底与他和梓兰之间的关系不一样。简单直白的话他天天在说,无论是代表爱意的玫瑰还是缠绵的话语,不擅话术并且更不擅长对待本心的成年人便以冷脸置之。至于细水流长款的,她无心察觉,或者说是不敢轻信。两个人的恋爱仿佛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谁也不轻易跨越雷池一步,只是他们似乎忘了身上还携带着的源石病。
如果一切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所谓的天灾或者源石病,那么细水长流日久生情或许是最好选择,但是时间不允许。就像是黎明时分爬上草叶间的晶莹露水,在日光还未悬至空中的时候已然蒸发得无影无踪。所以有的时候他也自暴自弃地想:那干脆就不要交心,彻底放在肉体上一晌贪欢。
可是不甘,莫名的不甘。就像她抽烟时那层缭缭绕绕的烟雾,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她的眼神,她的内心,让她无时无刻躲在模糊的烟雾背后,谨慎地把握分寸,变成一个至始至终疏离在外的人。
越想心里越乱,月见夜难得一见的无法把控心里的情绪。他将空爆带来的爆珠烟放进裤子口袋里,随后也不顾空爆在背后大喊“不要翘班”的声音离开了贸易站。
想见她,没有缘由的、想见她。
如果泰拉世界见不到月亮那就用别的东西代替,如果太直白的表达会让黎博利族害羞那就选择更委婉的方式,如果她视而不见他也要一次又一次向她靠近。月见夜杂乱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问题,在见不到梓兰的时候心里有一千万种想法,在推开人力资源部大门见到她时,这一千万种想法就像是被戳破皮的气球一泻千里,让他只能讲出一些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烂话。
“所以,今天你是足足早退了一个小时?”梓兰挑眉看向来人。
“工作实在太枯燥,梓兰小姐可能是我的能量来源,只有见到你,我才稍微有点干劲。不如下次我提议让博士把贸易站搬得和人力资源部更近一些好了。”
“有时间做这个梦,不如发展一下副业来人力资源部给干员打电话。”
“欸,梓兰小姐这是愿意和我一起工作的意思?你要是想我早说嘛,贸易站的工作可以全权交给空爆处理,我以后的工作就是陪在你身边。”他眨眼送了个wink,手不经意碰过了裤子口袋鼓起的硬盒。
“如你所见,不是来发展副业的,那就不需要更没必要。”梓兰毫不留情,手下唰唰地又批阅完一份文件,“如果你闲着就带泡普卡出去玩,我最近加班忙根本抽不出陪她玩的时间。”
“梓兰小姐放在泡普卡身上的目光太多,我也是会稍稍嫉妒的。”月见夜说这句话的时候模样认真,难辨其中真假。
梓兰不得不分神多看了他几眼。平心而论,月见夜是真的长得很合她眼缘,但这人的性格实在像花枝招展的花孔雀,每天都在精力旺盛的开屏,她招架不住也疲于应付。
她的本意是做写字楼里普通的OL,事实上她也做到了,只是好景不长,被源石病害得没了工作。再后来来到罗德岛,办公室还是那个办公室,加班也还是加班,不过内容不一样,身边相处的人也不一样。
她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对上月见夜的眼睛想讲点什么,倏然又想起了曾经一个见不到月亮的夜晚,在宿舍床头灯微弱的暖光下,似乎已经更加近距离地观察过他的眼睛......
大城市冷光灯下孕育出的粉妆玉砌的肌肤,自然无法掩盖突如其来的脸红。梓兰慌不择路地拣起一份薄薄的报告意图遮住自己迅速涨红的双颊,只是月见夜的速度更快,他蓦然伸手,一把捉住了梓兰的手腕。
月见夜平时极少做这种失礼的动作,以往就算再多语言上的暧昧也极有分寸地把握肌肤间的接触。他微微垂首,颀长的身体将梓兰笼入俯下身的阴影里。
“梓兰小姐,刚刚在想什么呢?”
她张皇失措,声音里仍在强装无事发生:“我在想今天的工作到底几点钟能做完。”
“撒谎。”月见夜极轻地笑了一声。
笑有很多种含义,但此时此刻这轻飘飘的一声笑跌进梓兰的耳朵里自然不是什么褒义意味。她张口要狡辩,那些甫一过脑子就想要讲出来的抗议还没从嘴里说出来,月见夜略微低头,掐断了梓兰接下来要说出口的任何一句话。
他吻了她。
这一个吻简简单单,没有热恋中爱侣的炙热,也不是虔诚教徒那般无欲无求。飘飘然似羽毛拂过,又像是深秋微凉的露珠滚落衰荷。
他们在接吻,意识到这点之后,梓兰的余光里堆叠的文件逐渐模糊,头顶上这盏普通的白炽灯似乎也抛洒出温柔的白光。她能看懂月见夜眼中的情谊,甚至能理解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似乎并不比自己慢不少。
她在这样一个快要被温柔溺毙的轻吻里分了点心神数秒数,目光赧然跃过月见夜微蹙的眉心,室内的灯光此时毫无征兆地闪了两下,接着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般,全然陷入黑暗中。
“啊?怎么突然停电了?”人力资源部办公室门外是其他干员吵吵闹闹的声音。
“发电厂漏电了吗?早就跟博士说了如果放雷蛇进去要好好装修一下防电措施啊!”
“不,我记得今天是伊芙利特值班......”
“算啦算啦,去控制中枢玩玩吧,反正博士那儿还是有备用电源的。”
同样在人力资源部办公室工作的普罗旺斯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隔壁主办公室的梓兰还坐在里边,“欸,梓兰呢?”
地灵揉了揉加班留下的黑眼圈道:“嘘——别问,我记得月见夜才进去没多久。”
两位天灾工作者哪怕是在黑暗中也能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秒,不出意外的话眼中全是憋不住的笑意,然后两人手挽手摸黑向控制中枢走去。
即使地灵的声音压得再低,梓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在停电的一瞬间,她本就砰砰的心跳加快了一个速度,后退一步离开这个吻时想站起来看发生了什么,电石火光一串动作太快不小心用牙磕到了月见夜的嘴唇。
她听见月见夜“嘶——”了一声,本想问他怎样了,又听见门外同事的调侃,再一回想刚才暧昧的情形,大骂自己是鬼迷心窍。现在他俩站在黑暗里进行着没什么意义的对峙,梓兰努力回忆自己平常冷淡对他的语气,仗着反正黢黑啥都看不见,清了清嗓子:“停电了,我等下出去接泡普卡。”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斑点照顾泡普卡。”月见夜无情戳穿。
“那我去做水果蛋糕......”梓兰继续。
“黑灯瞎火的,厨房哪来的电给你做烘焙。”月见夜慢悠悠地靠在一旁的文件堆上,忽然觉得这个情形也有些好笑。他深知不能逼梓兰太紧,此时却无端想看她紧张到出糗,不过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