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楚明远终于第一次在这帮他素来看不上的蝼蚁面前丢掉了所有的风度。他陡然从为首的椅子上起身,低声怒喝道:
“山海主人绝不可能叛变,她绝对另有图谋!”
他生得极为俊秀,说一句“貌若好女”也不足为过,再加上他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又蓄着长发,便更是有点风流的性之美。
世间多数人看别人,其实是只看皮囊的,在大家的固有认知里,既然是好看的人,那便不能发火,否则就不好看了;再加上楚明远自从多少年前身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暗收拢了邪道,且从来没在人前动怒过,邪道上的诸位就都觉得这是个脾气不错的家伙。
——直到今天楚明远陡然动怒。
他怒喝出声的时候,乌色的长发无风自舞,身后隐隐有血色雾气浮动,刹那间灯火通明的厅内,便黑云惨淡,冤魂嘶鸣,刹那间便让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了。
这个老邪修除外。
他一心以为自己立了件天大的功劳,本来就是抱着讨赏的心思来的,被这么一吼,便肯定不服;再加上他年长得很,跟他比起来,楚明远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青头小子而已,这也是年纪渐长的人们的通病了,他们很不愿意自己被年轻人落面子,因此他便成为了眼下唯一一个敢跟楚明远争辩的人:
“可、可她怎么说也是一大战力,就算不能帮我们,那么不让她去正道的阵营也是好的,能削弱正道那边的势力一点是一点。”
“再说了,她和这个小伙子一走,正道人士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老邪修看了看许君命,就差没把“我没犯错,我做的是对的,凭什么咱们都干了同样的事情都策反了正道的主力,你就是英明睿智的那个我就是犯错的那个”这句话,堂堂正正地写在自己脸上了:
“——咱们获胜还不是指日可待?”
不少邪修和妖修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明显跟他持有同样的意见。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在盛怒的楚明远的注视下说半个“不”字出来。也只有这个老邪修一心求功,才敢在盛怒的楚明远的冰冷视线下犯犟:
“再者,玄门正道早已凋落多年,您也太过小心了。”
因为在正道身份不低,之前又立下大功、把所有被关在特别督查组里的邪修们都放了出来,所以许君命也是能够和那些数得上名的邪修们一同坐在上位的人之一,甚至他的座位仅在楚明远之下。
本来这个位置轮不到他坐的。只可惜自从白骨灵修的佼佼者、那个曾经是叶家人的叛徒,还有蛊师的张柏瑞和蚀心门谭星云全都折在了叶楠里之后,这个位置便顺延到了许君命的头上,直接让半道出家的他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在这次聚会里,许君命一直保持着沉默,存在感低得要不是这名妖修老者点了他的大名,都没人反应得过来,“曾经率领部下追捕我们不死不休的s市特别督查组组长现在和我们坐在一起”的这种现实荒诞喜剧真的发生了。
被点名的许君命抬了抬眼又低下了头,安静地坐在一堆噤若寒蝉的邪魔外道们间,听着楚明远大发雷霆:
“好,好,好。”
楚明远怒极反笑,连说了个“好”字,看来是真的被这家伙的执迷不悟给气狠了,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底牌给掀了开来,反正现在正邪两道已图穷匕见,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再不把这张底牌让自己人知道的话,还不知道这帮乌合之众会给他添多少乱子呢:
“你还是不知道我们的底牌在哪里。”
他阴森森地开口,道:“泰山腹地早就被我们埋下了逆向大阵。”
一干邪魔外道们面面相觑,实在弄不明白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词,怎么就成了他们的底牌?只有许君命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想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我知道这个名字你们没听过。”楚明远冷笑道:
“毕竟这是玄门正道们的东西,是我从他们那儿偷过来的。”
他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邪道们,声音越发轻柔丝滑,如同毒蛇吐信,嘶嘶作响,让人无端便心底生寒:
“百年前的正道布下过一个阵法,叫做‘大阵’,是真真正正能逆天改命的东西。”
“它能够把天地之间所有的邪气都转化成正气,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有些灵一点的邪修们已经反应过来了,如果楚明远句句属实的话,那么这个阵法着实厉害,布阵之人的野心已然昭昭,与天争锋的时候,也要胜天半子!
“只要大阵一落成,甭管我们多么法力高强、修行精深,不管我们身在何处,只要是邪修,就必然要死在这个阵法之下。”
“这个阵法的功效甚至不仅限于我们,就连普通人都囊括在内,如果他们作恶多端到了能够触动大阵的程度,本来要花好几十年才能遭到的报应,便会立刻尽数加在他身上!”
“大阵只要一落成,便必然要海清河晏,再也不会有我们的半点容身之地,所以我才会布下逆向大阵,这才是我们有底气宣布开战的关键。你们还真的以为让我等能够无惧开战的,是你们的实力?别开玩笑了!”
“在‘山海主人’的面前,谁都不是一合之将,懂了吗,蠢货?!”楚明远厉声怒叱道:
“不管明面上他们死伤多少人,不管他们士气多低落,不管山海主人的名声差到了什么地步,只要她像百年前的那些家伙们一样,能够想明白,从最根源的地方入,直接来解决我的‘逆向大阵’的话,那么这些东西就都是虚的,都是没用的!”
“更何况你们还为了试探她投诚的真假,全都途折返了,根本就没能重创正道的年轻力量!”
楚明远这一席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老邪修越想越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这已经不是做了件蠢事了,简直就是“女娲造人的时候把脑子天女散花洒向人间只有他自己撑了把伞”的程度,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下苟活的会,他颤巍巍地努力辩解道:
“可是……正道修士们没钱啊。”
“您也已经出了,他们根本就等不到山海主人回去的那一刻。”
这番话很在理,有钱能使鬼推磨,一钱还能难倒英雄汉呢。再加上现在一开战,正邪两道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就表现出来了:
正道们哪怕在战争期间,也要努力给普通人留下生存的空间,尽量让正邪争斗不要波及到他们;但是邪修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怎么搞事怎么来,恨不得在全国各地兴风作浪,一时间天灾**四处并起,别说区区一个特别督查组了,就算是全部的名门正派都出动,也无法在及时解决这些问题的同时,再投身战场。
再者这些正道修士们也是真的缺钱,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像那些港台风水师一样,漫天开口要价的。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连用以支撑他们的法器消耗和作战资源消耗的钱都没有,他们根本不可能跟邪修们打持久战。
一干邪修们心有所会地笑了起来,毕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然而他们的笑声在楚明远铁青的脸色下慢慢消失了。楚明远扬一掷,无数纸张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地落了这个老妖修一头一脸。
这些纸张里有来自普通人的报纸剪报,有邪修们埋在正道里的眼线,也有道听途说传来的小道消息的整理汇总……无数情报密密麻麻地织成了一张全新的大网,完全颠覆了他们一直以来对玄门正道的认知:
“天灾四起,严清心宣布息影,于媛隐隐有完全接替她的势头,两人一同捐出公证过的全部财产用以赈灾。”
“孙道遗嘱处理完毕,所有钱财都将用于公益事业,正好赶上现在。”
“萧家大少萧景云出面,决定正式无偿援助特别督查组,这两边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无数条消息越看越让人心惊:
为什么不知不觉间,本来应该默默无声的特别督查组竟然能够走到人前,能够得到完全只是普通人的这些家伙们的理解,还心甘情愿地给他们掏钱?
老妖修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没底气了:“区区一个萧家,不要紧……”
“钱梦遥正式从其父钱弘毅接管家族企业,紧随萧景云其后注资特别督查组。现在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完全就是个不怕死的疯子,就算我们杀了她,整个钱家也会在她父亲的率领下,照样把钱投进特别督查组这个无底洞的。”楚明远缓缓走下高座,足尖碾过地上的一沓纸,堪堪踩在了那个一身黑色大衣的年轻女子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