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上半身的衣服被扒拉了下来,仔细一看,正面什么伤痕都没有。
打下手的笺书将骆青茗小心的翻过身,随后众人看见了他惨白的背后赫然印着一个青黑的指印,点点污血从后脊上渗透开来,凝集在他受伤的部位,看上去狰狞可怖。
苏星翎将一根长针戳入男子手指,抽出之时,扎破的手指蓦然溅出一丝黑红。
“不妙……”苏星翎脸色骤然一变,看到这情景她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因为现在用什么手段都没法阻止毒素扩散了,毒素遍布全身,已经不是截除肢体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可真的来不及了么。
不信命的再次将针戳入心脏靠上的部位,这次针端末尾尤带鲜红。
不幸中的万幸。
苏星翎舒了一口气,还好毒素还没有入侵心脏,如果一旦心脏被侵蚀,药石罔效。
“怎么样。”
一直观察着姐姐面色的隋瑾心情跌宕起伏,她一蹙起眉头他就害怕,她松口气他就放松,但整体来说,苏念月的表情从没轻松过。
“不好。”
苏星翎手中银针齐发,一针针戳在男子背脊上,瞬间银光闪闪的长针全部凝结了乌黑,她撤去发黑的银针,随后继续施针,不一时长针又泛出了乌黑,再度撤去骆青茗背后的银针,她再度重复上述的动作,一次又一次,从太阳未出到阳光普照,她一直动作没停。
地上撤掉的长针密密麻麻,家仆小心地将它们扫走,随后按照她的吩咐悉数销毁。
在又一批银针送来之时,已经累得抬不起胳膊的苏星翎对准穴道又戳了几针,随后捞起一边的巾帕擦了擦额头,几个小时不间断的施针排除毒素,再度消耗了她大半的精力,所幸银针上被乌黑覆盖的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她能够得空休息一会顺便思考对策。
在房门重新打开之后,一直站在屋外的连祁真走了进来,他看着一直锁着眉的苏星翎询问道:“现在如何。”
“我恐怕没那么大的本事救人,你最好能请懂得毒性药理的大夫来。”
苏星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沉思道,“骆公子的伤势比我想的严重多了,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暂时压制,一旦毒性再度反弹,我根本就没法救。”
素衣少年往屋中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沉睡不醒的年轻男子跟前,他的后脊上扎着的银针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攀升着黑色,等针端完全没入漆黑,守候在一旁的苏星翎又得继续替他换针,如此循环,毒性却压抑不了多久。
连祁真的手指在桌上轻叩,眼下求助李书贤是唯一的捷径,可他并不打算这么做,皇城出现此等怪物,必然与杭州之事脱离不了干系,而杭州与李书贤的关系,恐怕也没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单纯,这点还有待自己查实。
因此他只能将目光放于江湖,寻找可医之人,肖天阳自然是最佳人选,但他行踪飘渺不定,又受控白骨名下,显然难以求助,那么另外一名人选便呼之欲出——
“鬼针传人,容安。”
第36章
“师父,求求你快出来吧,我被人绑架了,他们点名要见你,你不出来我就要被撕票了,你知道撕票什么意思吗,就是把我撕成一片一片的,像雪花在天上飘啊飘的那种。”
山清水秀的湖光山色中,牵着马的粉衣少女面无表情地喊着,“师父,你真的不出来吗,我们的师徒情谊在你眼里就那么脆弱吗。”
“哼。”背后一声冷笑,随后苏星翎的头发被人给轻轻拽住了,“给我听好了,我容安最讨厌被人威胁,是我徒弟也不行。”
“……”苏星翎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可怜巴巴转过身,竖起一根手指:“师父,徒弟有事找你,你卖我个人情,帮我一次嘛。”
“看你这么久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将我这个师父忘了。”年老女子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说罢,找我做什么。”
“我怎么会把师父大人忘了嘛。”苏星翎搓着手指转了转眼珠,“不过呢,我的确是碰到了一丢丢的麻烦,想让你帮我解决一下……”
时间回到连祁真道出容安名字的开始。
“容嬷嬷!”
苏星翎一惊,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竟然认识她?我师父的行踪那么诡秘,你居然能碰到她,这可真是奇了。”
连祁真垂下眼帘:“正巧曾经‘碰’到过一次。当年下江南时,容安与我一同看中了浮屠卷,后来为此出手,我还记得她当时用的招数是鬼针六十四卦,也就是你那点不入流武学的精髓。”
“哦原来你就是她说的那个,揍了她一顿抢了东西就跑的小子!”苏星翎一脸揶揄,“想不到堂堂连家家主也会和人抢东西,还打女人,啧啧……”
“嗯?”连祁真浅色的眼眸转向她,无形中透露着一股威压。
苏星翎一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那既然你们两个有梁子结下,你哪来的自信去请她出师……”
“你不正是她的弟子么?”
连祁真以手托腮,优雅的下颌正对向她的方向,眼中没有一丝忧虑,“容安不会不答应你的请求。”
“哼,那小子?”
果然容嬷嬷听到徒弟的请求就开始愤怒了,“他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他是连家的家主我就买他的账!对我如此无礼之人还敢请我出师?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少几斤几两!”
“师父息怒,可现在人命关天啊,再不救人恐怕就来不及了!”苏星翎拉扯着她的袖子急道,“再说要救的又不是他,是骆青茗!”
容安冷嗤:“那又如何,终究还不是连家的人么,连祁真得罪了我,我自然不救连家之人。”
“可如果不救的话,我怎么办啊。”苏星翎愁眉苦脸,“你说我寄居在别人家里容易么,你又不肯把我带着,不然我能这么倒霉?天天被连祁真吓来吓去。”
“那关我什么事。”
容安笑,“他若真想让我救人,就自己亲自来道歉,把你当枪杆子使指派过来,我可不会接受,你看着办吧。”
说着她转身离去。
苏星翎一跺脚,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我我……我写你要看的春闺作乐的话本!”
女子的脚步顿了一下。
“写十篇!”
女子回首瞄了她一眼:“不够。”
“……”苏星翎少女瞪着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环节任你点!”
容安终于回过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她上前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道:“就看在话本的面子上,我帮你一把,不过要是那个小子不识数,我照样不买账。”
苏星翎狗腿的点点头:“那妥妥的!只要你去就行!”
果然小说的力量无限大,古时候的女人就这么恐怖了!
师徒两人上了马在林间一路穿行,守在林外的笺书和雪堂众一见二人出来便立即在前方引路。
笺书跨马而上来到苏星翎身后将其保护,容安一见出行的人数当即冷笑:“呵,请一个无名氏出山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
笺书当即行礼,声声恳切:“二当家危在旦夕,眼下只有前辈能够挽救他的性命,无论如何还请前辈救救二当家。”
容安打量着杏衣少女厉声道:“你倒算个明事理的丫头,可你家主子怎么偏生是个毫不讲理之人,若不是看在我爱徒的份上,我绝不相救。”
笺书并不敢反驳,眼下正是有求于人之际,她纵使心中怒气再多也不敢出口:“多谢前辈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多谢苏姑娘仗义之举。”
容安撒了口气心情倒也好了些,几人在林间道路上一路奔驰,终于在正午之前来到了连家在长安别处建立的一座隐蔽小院。
苏星翎下了马,随后搀扶着容安慢慢下来,骆青茗早间被人隐秘的运送到了这间小院,除了一边守卫的雪堂众,连隋瑾都没有跟过来。
笺书带着她们二人走到正中间的大院里,随后抬手扣了扣最左侧房屋的门环。
劲装女子从里侧将门打开,警惕扫视了一圈外头站着的人,随后立在边上让她们进入。
“家主,鬼针婆婆来了。”杏衣少女向着坐在矮塌的白衣少年颔首。
嗯?苏星翎一双乌黑的眼睛朝里看去,但见那名素衣少年背对着她坐着,眼睛朝向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