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起来的,出去吃了个早餐。”段汀栖脱了外套,解下围巾,忽然瞧了目不转睛的段老爷子一眼,才回林姨话:“余棠上班去了,一会儿要出一个不长不短的差,我们商量了一下,我陪她一块儿去,顺便玩儿几天。”
林姨停了擦灰的动作,拿着抹布走过来:“余棠那个单位……这几天连续降温呢,怎么还要出差。”
段汀栖面不改色地兜瞎话:“余棠这些年都在国外,一直没怎么见过雪,我想路过白麋山的时候,刚好带她进去玩儿几天。”
林姨一听这话果然风向转变一百八:“这样啊,顺便到处转转倒是挺好的,趁年轻就是应该多走走,老了就走不动了……那你们多收拾些东西带着,多玩几天,要不要我帮着收拾啊?”
“……不了,不带多少东西,有缺的再随时买。”段汀栖对林姨这种但凡听到她们能增进感情,就迸发出无比热情的行为到现在还非常迷,没敢再多说多作,引发周边效应,而是给自己倒了杯白茶喝,顺便瞧着段老爷子。
段老爷子果然挂着跟平时一模一样的表情,好像对段汀栖的兜瞎话一无所知,也对她的‘出差’没什么话要表达,安静坐在那儿贡献了一场超高的演技。
段汀栖不知道怎么着,心里忽然笑了好一会儿。
这臭老头一天装模作样,林姨和身边人却都抢着给他底儿都露完了。
而他平时这些事都能有一装二地兜着,却对余棠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疼爱,可见是真的喜欢她——段汀栖靠着沙发背琢磨了一会儿,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她喝完茶后,上楼意思意思地收拾了一些东西,下楼的时候,忽然剥了个橘子给段老爷子放到了手心。临出门前又脚下自顾地打了个弯儿,拐回来把那盆刚开的水仙花顺手抱走了。
香喷喷的,估计余棠会喜欢。
段老爷子则是捧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橘子看了好半天,拧头目送段汀栖出门后……细细掰了掰,慢慢吃了。
他其实跟余棠一样,平时并不怎么喜欢吃橘子,甚至连水果都不大爱碰,一般都是林姨特地站旁边监督,才当钙片一样地吃两口。
段汀栖去而复返地悄然在窗边靠了一会儿后,才抱着花轻手轻脚地走了。
道理她都懂,那就是把余棠真正捞回家是一件一哄三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啧。
她都快出去贴告示悬赏追妻了。
溜溜达达走到小区门口后,段汀栖没有立即回医院,而是打了一辆车,先转去了段家的公司。
第62章 吉祥物
经过一天一夜的积累,棣花上空一刻没停歇的雪粒子终于也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被风一吹就结冰。不管你人来人往,踩化一层立马再积一层,搞得整个户外街道一时间犹如大型溜冰场,到处都有技术不佳的两脚兽呲溜三尺远。
太久没光顾过自家公司的段汀栖也差点儿在门口滑了一跤,不过小段总面不改色,脚下跟劈叉似的对半儿分出去后,立马又枉顾物理重心地滑了回来,整个人非常行云流水地一放一收——像个分外好使的圆规。
“圆规”站稳后牢牢抱着手里的水仙,低头睨了一眼脚下的地面——这大理石的台阶可真有脾气,好像在丑拒她“生人勿近”似的。
门口干了多年的保安本来还在瞧着扭七歪八的街道拾乐,忽然认出段汀栖后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来问候了她要闪没闪的腰,紧接着叫了保洁员赶紧出来再铲一次台阶。
“啧……你们也小心。”段汀栖拒绝了一根像拐杖一样的东西后,脚下平稳地进了大厅,“让后勤那边看着买一批地毯之类的东西铺上吧,这大理石的地面一结冰真行……”她都差点儿没兜住。
段汀栖以往并不怎么来公司,来了也并不怎么管事,不管是一些暴露出的小问题还是提前彩排过的高光场面,她从来都是左眼进右眼出,一点儿指导意见也没给过,就是一概不收。之前也有人为了迎合她的接班而试探性地“表过忠心”,段汀栖对此顶多就是奉献一下她嘴角自带了三分的天然弧度,你连她是表扬还是嘲讽都不知道。
久而久之,大家心里都对这个纯“接班股份”的小段总有了共识,基本把她摆到了吉祥物的位置。最难能可贵的是吉祥物好说话还不事逼,渐渐在极少露面的情况下还变成了“公司最受欢迎的高层领导”。
“小段总好。”
“小段总过来了?小心地滑,那边有防滑脚套。”
“小段总下午好,你抱的花是水仙吧,真好看。”
“下午好,你们也都挺好看的。”迎着三三两两的招呼声,段汀栖随手拨弄了一下她的花,油嘴滑舌的话脱口而出。
刚刚接到门口的秘书为此受到了惊吓——段汀栖以前绝对不这么说话。
“……”最近在余棠面前习惯了。
推开门后,段汀栖没有第一时间进最里面的单间,而是在整个一二进间转了转,又恢复正经话不多的人设,问秘书:“最近快到年底了,公司需要转交到高层的事情多吗?”
秘书在她身后观察了几个来回,觉着刚才应该是自己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而低血糖造成的眩晕幻觉,遂自我暗示了一番后,接话回:“要经手的工作倒和平时一样,没怎么增加,不过每年年底的酒会和饭局会多一些。”
“这样啊。”段汀栖笑眯眯地东晃西踱,将偌大办公室内布置的绿色植物都细看了一遍,随口问:“那老头儿平时都是坐班多还是外出多?”
“稍等。”秘书踩着高跟鞋噼里啪啦走到自己的电脑跟前,弯腰哗啦啦翻了几项笔记后,专业地回道:“老段董今年经手的工作一共是一百四十六件,其中一百零九件是在各种饭局和酒宴上谈成的,所以基本不用坐班。”
“……”段汀栖无言以对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对这组专业数据发表见解,而是眼角忽然扫到了一盆搭在窗边二层木架上的碗莲后,眨眨眼走了过去。
林姨的审美一向都比较跳脱清奇,在家里养花用的花盆都是清一色的砖红土瓦,活像刚从窑洞烧出来的土锤残次品。平时摆在一起倒竟然也有些意外的和谐感,但单独抱一盆出来就显得非常村。
段汀栖打量了半天后,终于给抱出来的水仙花换了个景泰蓝的大瓷盘。
啧……好看多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满意之后擦擦手对秘书说:“你整理一下最近半个月可能要出席的酒宴我看看。”
“好的。”秘书一边快速坐回电脑桌前,一边提醒了段汀栖一句:“小段总,水仙挪盆后要立即添水静置,你这么折腾可能会……”
“嗯?”段汀栖立马转头,“会怎样?不开了?”
可是现在添水,她怎么抱到余棠面前,路上颠颠洒洒都没了。
秘书敲着键盘:“可能会凉。”
段汀栖立马不听她汇报了,抱上景泰蓝的大盘子就走:“再见。”
秘书:“……”
感情她就是来给她那盆儿不知道怎么得了青眼的花换个富贵的住宅。
“那个名单和这两天要处理的文件我下午让成誉过来取。”可怜全公司最繁忙的助理终于有了名字。
段汀栖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来去如风地消失在了还没来得及赶来“请安”的众人面前。
江鲤这边凭白回去开了个冰箱后累觉不爱,索性跑去养护店做了一个全身按摩才又跑向了余棠的病房,等着分享那个几次三番都没听着的事到底是个什么事,看看是不是有毒。
所以段汀栖端着一盆花进来时,她已经拖着沙发在余棠床边坐了有两分钟了,这么转头一看后,有点惊疑:“你怎么还买了盆花回来?我说……爱盘花这毛病难道是在妻妻间还传染的吗?”
“哦,那我希望看你不顺眼的习惯也能互相传染。”段汀栖脚后跟轻轻一磕,关上门后把水仙抱到了窗边。
有这么个硕大的灯泡在,刚才脑中演练的一番“邀功”场景都白演练了。
江鲤气地翻了个白眼儿。
“……”余棠也抬头瞧了那盆花一眼,觉着有点眼熟,“你从家里抱出来的吧?”
段汀栖觉着“家里”两个字很顺耳,嗯了声后面不改色地说:“林姨说家里没地方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