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没有选择开灯,而是很快借着手机屏幕黯淡的光线将屋内的大致轮廓扫了一遍,不同于那些普通的房间,这间房光是面积,就比楼下的大了五倍有余,正中甚至有一个波光粼粼的小型水池,旁边摆放着大胆新潮的情趣内衣和皮质鞭子。
这是一间带有隐秘性质的“特殊情趣房”,段汀栖走进去一些,看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绳索上还挂着一幅手铐,在手机光线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微的铁光,数不清的道具分别陈列在各种触手可及的地方,甚至不同的喷剂和滴蜡都各自摆放了两排。
外面蹑手蹑脚却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踏入了这一层,段汀栖面色丝毫未变,身上分寸不沾地举着手机,在偌大的房里缓慢转了一圈——隐秘安藏在绿萝和装饰间的针孔摄像头一共有三个。
房门被暴力踹开的一瞬间,还在边看边游走到露天阳台的段汀栖关了手机,手撑在窗框上轻轻一跳,大喇喇地消失在了一片闪花眼的手电筒照射之下。
余棠在踏上天台的最后一截楼梯时忽然停下了脚步——眼前的情况出乎之前的预料,这个楼顶天台是开放式的,一些撑着的巨大蘑菇伞棚下甚至摆着成排的烤架。
楼下已经骤然响起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刚才搜查的那些人并没有偃旗息鼓,而是就近在每一层悄无声息布置了人手。
余棠没有再多犹豫,很快两步上前,将天台的布置,边缘的栏杆和最外层的地面磨损痕迹通通细扫了一遍。她顺着视线回身一望时,楼道口顶部的一个巨大的监控摄像头猝然出现在了眼底,像只眼睛,闪着幽蓝色的光。
细细的雪粒已经在悄然无声中下大,漫天细小的冰渣在空中四下翻飞。
“给我拿下!”随着骤然出现在楼道口的一声狠厉怒喝,大批手持管制器具的马仔瞬间从楼梯口奔涌而出,潮水一样覆了上来。
余棠放在兜里的指腹抚过刀锋,考虑了一秒后,还是随手抄了一把身边烤肉的铁签,轻飘飘一掷,不要钱地奉送了过去。接着手腕一转,选了有阳台的一侧墙翻身而下。
“果然是一伙儿的,给我泼!!快!”
方才喊“拿下”的小头目脸色冷厉,在余棠甩出铁签的时候随手一捞,拽过一个人在身前替他挡过了穿裆的凉风后,立马拿出对讲机大喊!
随着他话音落下,已经飞速下落到九楼的余棠骤然卸力,贴墙停下了下坠的速度,一股混合着蜡油和凝胶的漆味在同一瞬间扑面而至。
这些人在经历了段汀栖的成功脱离后,转眼就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预案——这些混合着油漆和凝胶的流体物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飞速从数个窗口挨墙泼下,将整栋楼的下半身裹成了冰凉粘稠的液体俑,余棠没有分寸之地可以落手,也不敢贸然去沾染这些东西。
天台上扑到边缘的马仔头子瞬间得意地冷笑了一声,有些尖锐道:“撒网,给我打下去!”
他话音刚落,一顶巨大的细丝网带着下坠的急速风啸朝余棠头上砸笼了下来!
就在被包裹的最后一瞬,余棠手下凭空出现了两片蝴蝶一样的薄刀,在指腹的按压下,很快从整面墙上身姿轻巧地翻滚而过,灵活地沿着拐角转到了另一面墙,急速下落。
马仔头子立马飞身扑到另一侧:“泼,继续泼!!这边!快点!!让底下准备!”
像雨水一样的晶莹的东西猛然从楼顶成桶成桶的泼涌而下,这次没有任何顾忌,像是形成了巨大帘幕的雨水,铺天盖地地从头顶浇了下来——躲无可躲。
“余棠,跳下来!”
最后一瞬的时候,穿着黑色长大衣的段汀栖不知何时仰头站在了楼底下,朝上稳稳张着手臂。
呼啸的暴风雪像刀子一样在耳边冷厉地刮过,有风从长空来,猎猎作响。
余棠只来得及低头看了这样的段汀栖一眼,就在粘稠的液体几乎沾染上发丝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松手从十数米的高空跳了下去。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静止,余棠在空中的头发和衣角被风高高扬起,她整个人像被一片巨大的浪花压着后背,疾风骤雨地拍了下来,脸上掩映着段汀栖瞳孔内细微柔和的光影。
砰!!
巨大的风声卷着雪粒呼啸而至,段汀栖用手臂紧紧将余棠裹进了怀里,搂着她在地上卸力般地一滚,随即在头顶撑起了一把花红柳绿的伞。
第57章 段医生
不明液体打在伞上的声音噼啪作响,段汀栖却就着活泼好动的心脏,迅速从余棠腋下轻轻一抄,把她抱进怀里问了句:“我接的还成吗?记得给好评。”
余棠:“……”
刺耳的轮胎刮地声在耳边尖锐响起,一辆加持了大缸气门引擎的跑车掐着点似的刚好停到旁边,炫酷的车门像蝙蝠展翅一样自动打开。
段汀栖不慌不忙地抖手扔掉了那把土里土气的大花伞,这才起身带着余棠一股气地钻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超跑一秒起飞,一帮脸色难看的小混混从红樽花事的侧门蜂拥而出,徒劳地追了十几步后,只能在原地撑着膝盖目送她们嚣张离开。
段汀栖有点后怕的心情还没缓过来,实打实地把余棠抱了抱后,忍不住地絮絮叨叨:“我家麻烦精刚刚果然又差点凉了,真被泼成蚕蛹了可怎么办呐……”
“……”余棠眼风往驾驶座上扫了一眼,端直开着车的男助理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变化一点儿,仿佛已经自闭好多年,完全听不到外界在说啥。
不知道为什么,段汀栖这个万能助理一天明明领着大内主管的活,余棠却莫名觉着他有些像嬷嬷。
又想到什么后,余棠动了动腿,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放心,他们不敢追上来。”段汀栖不仅头也没回,而且不知道从哪儿顺手摸出了一盒酸奶,自顾地插上吸管:“那个会所起码涉嫌组织强迫卖/淫,非法拍摄性/爱视频,我刚才已经联系了吴越,让他看着牵扯。”
之所以是牵扯,而不是直接查停,是因为这中间肯定还有着一些特别的原因。
段汀栖想到最开始那两个黑车司机多嘴说了一句的话,靠着椅背想了一下。但余棠这时却收回视线,转头对她说:“我是在想你扔掉的那把伞。”
那把伞,不久之前应该插在某个叉路口卖红薯的流动小车上。
段汀栖:“……”
“瞧你一天没事儿了就操闲心,我给钱了的!”段汀栖挠了下余棠的手心。
余棠则是握住她的手,又动了动腿,这下确信地低头抬眼说:“我不是没事儿,腿折了。”
“……”段汀栖十分诧异,立即低眼,上手检查了一遍余棠腿疼的地方后,轻轻给她做了个简易的固定,“确实有点错位了,抱歉。”
余棠顿时瞧了她两秒:“你道什么歉?”
段汀栖嘱咐了开车的助理改道去医院后,将余棠小心翼翼地往怀里搂了搂,给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心累地笑了声:“我随便说的,顺嘴了。”
其实她是有点气,她刚才卸了几分力心里是清楚的,但余棠这个人很像那些骨质疏松的老头儿老太太,身上有些过去频繁使用的部件堪称嘎嘣脆,很喜欢动不动就“自作主张”地二次罢工。
余棠打量了她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笑了笑,忽然放松了身体,主动往她怀里靠了靠,“段汀栖,再对我好一点,我就真的还不起了。”
本来搭在腰上的手意思意思地紧了紧,段汀栖在余棠耳边不假思索地回:“不难还,你只要嫁过来,改个姓就成。”
余棠:“……”
段汀栖又说:“你嫁过来,不光是我,老头儿的好也是你的,林姨的也是。”
余棠不吭声了——这人斯文正经的那副皮可能是受限于见光三秒死,不能长时间使用。
她刚想换个姿势,段汀栖却好像十分享受这种主动的投怀送抱,不大舍得地搂回余棠的腰,将刚才插好的吸管凑到她嘴边:“别乱动,来,酸奶给你喝,刚好补补。”
余棠虽然其实并不想喝,但嘴上有点找不着北地顺着吸了一口:“……刚才那个被半强迫送到包间的姑娘——”
“趁乱带出来了,我们并没有立场和权利私自问话,已经交给吴越安排了——而且你瞎操心什么姑娘,啧,操心我一个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