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的吧,你问老头去。”段汀栖一脸也许吧,但我不知道。
余棠预感再多问下去,这人也就是“一问三不知”的做派了,只好睨了她一眼,止住了这个话题。
吴老板的面很快呈了上来,没有很浓郁的香味,但汤色真的非常纯粹奶白,可见确实是传统的手艺,并没有加众多的调味佐料,吃起来有一种特殊的麦香和清甜,鱼丸也有独特的韧道滑弹。
余棠只吃了一口,就垂着眼慢慢搅了搅。
“好吃吗?”段汀栖问。
“好吃。”
“那可以多吃两碗,以后就很难吃到了。”
余棠抬眼:“嗯?”
“卖面其实不挣钱,吴家主要是做茶叶生意的。”段汀栖夹起一筷子面,低头说:“吴叔的儿子和孙子都在北京,他这么多年其实是为了程家人才留在棣花,而且有点不想让祖上的手艺就此断了,才顺便开门卖两碗面。现在程鹏飞入了狱,他也没什么看顾的了,还了这个人情,就要关门去北京含饴弄孙了。”
段汀栖吃完一口面后又说:“其实很多传统的手艺都是这样,传着传着就没了,现在百年的老店都不多了。”
余棠嗯了声,看她确实很喜欢吃这种面的样子,忽然说:“段汀栖,我没做过面。”
“什么?”
“因为你不爱吃面,所以我没做过。”余棠端过茶碗喝了一口,对她说:“其实这种面,我会做一模一样的。”
段汀栖这才抬头,非常意外:“你会做,吴家祖传的面?”
“嗯。”余棠这声嗯很轻,也低头摩挲了茶碗的碗沿很久,思索着说:“其实没怎么跟你详细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情——我父母都走得很早,我对他们都没有印象了。只知道我是被我爸托孤给我师父的。我师父……我师父叫叶巍,大概是,人不错吧,朋友和兄弟很多。那些人都有各种手艺绝学,当年经常来我家的小院子一起聚聚,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吧。”
“那些叔叔伯伯跟我师父亲如兄弟,所以也将我视如己出,什么东西都愿意教我。”余棠想到这里,笑了笑,低下眼,“其中有个姓聂的伯伯是个厨子,祖上也是乾隆年间的御厨,他本人年轻时走南闯北,基本什么菜系都会,我的厨艺就是跟他学的。”
段汀栖其实平时很少会直白地夸余棠的手艺,但余棠是第一次主动跟她提起这种关于往事的话题,所以她几乎有点下意识小心起来,害怕无形中打断了什么似的,点头轻声说:“你做饭很好吃,厨艺很好。”
余棠眼睛弯了下,“我还有一个世叔,也姓吴,会做一手连聂伯伯也甘拜下风的面。但他老自称是吴家的不肖子孙,没脸继承老祖宗的汤面手艺,所以不愿意再把手艺传下去,也不用这个招牌谋生。后来大概是看我实在是个吃货,隔三差五就犯馋想吃,他还得上手伺候,次次揉着面叹气,说自己惯了个祖宗,后来索性就为了偷懒,而把手艺传给我了。”
段汀栖听她慢慢说着这些话,眼底浮起一线轻笑,心里非常放松地低头夹了个鱼丸。
她其实还怪羡慕余棠小时候的,听起来有很多人有意思的人的疼爱,当年叶巍的小院子应该也经常很热闹,很多人不时坐在院子里聊天乘凉,还会仗着各自的功夫切磋比试,把酒言欢。会有人争着抢着抱余棠,逗她玩儿,指点她厨艺和武功。
而且余棠小时候……确实长得还挺可爱的,有个画面在段汀栖脑子里一闪而过。
“我学过蒸传统的麦芽糖,再用这种麦芽糖做糖人儿,吹的和捏的都可以,还有一些特殊的糕点,比牛肉干好吃的雪鹿肉……”余棠说到这里简单收回了话头,冲段汀栖极尽总结地笑了下,“有机会的话,都做给你尝尝。”
“好。”段汀栖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那我们今天就不多留了,快下雨了。”
余棠嗯了声,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十分钟后,吴老板上来看时,两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告辞了。茶碗底下静静压着钱,木桌上还蘸水写了“买茶钱”三个字,注明了面钱没有客气。
吴老板有些感慨,上前擦了擦桌子,亲自收了面碗。
第二天余棠起的很早,可能是为了践行前一天“吹过的牛”,准备花式做些新奇的早餐,所以乒乒乓乓地鼓捣了好一阵子。
但。
不知道为什么,新奇的早餐竟然没有做成功……段汀栖出来时,看到的又是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余棠板着脸洗手说:“这个火不太好用……我还没太熟悉。”
段汀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一会儿就请泥瓦匠过来,跟你砌个以前的灶台,唔……就是烟囱不好修了,这栋楼好像不是框架结构,不知道洞该怎么挖……”
余棠转身甩了她一脸水,端着盘子从门口出去时,还故意把她往门框上撞了下。
段汀栖顺势靠着门框笑了好一会儿。
吃完早餐后,余棠想了想,又取出玻璃盒,将那坨做失败的玩意儿装了进去。
段汀栖好奇地问她“是准备连盒子一块儿扔了么”的时候,余棠说:“我给江鲤提去。”
顿了两秒后,段汀栖又是好一阵用手盖着脸的笑,点头同意道:“可以,可以的,嗯。”
她总觉着现在一天经常笑得好开心,一日心情在于晨。
余棠睨了她一眼,将她整个人连同坏心眼儿一起装上车,安全运送到公司楼下放下后。掉转车头,开向了江鲤的教育机构。
第21章 不明
今天天色不太好,灰蒙蒙的,看着要下雨,却又迟迟下不来。余棠拎着给江鲤的早餐上楼时,放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翻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夹杂在各种垃圾信息中,内容很简短。
余棠想了想,边低头回复边推开了垂着绿萝的玻璃门。
江鲤照旧窝在她的老板椅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一脸姨母笑。余棠把早餐递给她,边绕进前台边回完了短信才抬头问:“额头怎么了?”
“哦。”江鲤拆开玻璃盒,不在意地抬手摸了摸,“昨晚黑漆麻黑的,回家开灯的时候撞了一下。”
她没好意思说是昨晚窝床上看小说看得太激动,随手扔抱枕扔得打到了头顶的吊灯,灯掉下来给砸的。
但是,她凝视了一眼玻璃盒内的东西后,怀疑地看向余棠:“我说,你是故意给我吃糊的是吧,每次做成这副样子就给我提过来?”
“那怎么可能。”余棠面不改色地看了眼她神神叨叨的样子,拉过张椅子坐下,自然地转移话题道:“昨天跟宋端在哪儿吃的饭?”
说起宋端江鲤就有点气,捏着筷子说:“我就没见着她,临到下班的时候说是临时有点什么事情——话说你也没什么区别,明明是跟我一起去的游泳馆,半路竟然都能被拐走了,你们是鸽子姐妹花吧?”
“没有,我昨天偶尔知道了一件事情。”余棠又坦然地拐开话题,避重就轻地将从吴老板那儿听来的东西又给江鲤讲了一遍。
但江鲤一点都不care这些故事,只是感慨地哦了哦,眼睛仍旧盯着手机屏幕,看小说磕CP才是她的爱。
余棠手上摸着一盆鹿角海棠的叶片,瞟了她一眼,“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江鲤这才歪着脖子抬眼瞅她,笑着啊了一声,“一直跟着你的那个走脚帮的小喽啰,从去过章老大爷那里之后就没跟着了是吧?”
“跟没跟着你不清楚?”
“那你不就猜到了嘛,还问什么问?”江鲤也避重就轻,“本身那些人不跟着你之后,段家那位聪明人就找上了林西悦,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就是有点可惜,啧,要是继续不动声色地反跟着那个喽啰,应该是能揪出点什么的。我确实也想不通叶叔叔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走脚帮那帮人还盯着你干嘛。”
她说得拐七拐八,五颜六色的,可惜余棠没有那么容易被带跑注意力,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脸。
“……哎,姐妹?阿棠?你别这样——”江鲤一见余棠这幅脸,浑身上下被整过的地方就又开始隐隐作疼,她心碎地捂了捂仍旧落枕的脖子,悄悄划着椅子离远了一点儿,憔悴道:“我真不是因为什么恶趣味才一直瞒着你的,我首先是因为清楚段家那俩儿祖孙对你并没什么恶意,所以比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