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们方家就是不想找个跛腿的媳妇，当初定亲时也不过是因为收了大礼，再者念及两家的交情而已。
现在既然要取消婚约，那就干脆说明白好了。
方礼拧着眉，看李铃的眼神带着丝丝怜悯：“李铃，对不起。”
李瑜对着方礼的背影默默地“呸”了一声。
方阿姨和方礼留下一篮鸡蛋离开了，气氛顿时变得肃静。
看到李老太杀人般的眼神，李铃连哭都不敢哭了。
“哭什么哭？说到底还是你自己配不上人家！”老太太低头看了眼李铃的左腿。
李瑜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怼道：“我姐的腿不是拜你所赐吗？”
老太太一听，气得直喘气，指着李瑜骂道：“死丫头，你们俩是以为我打不动你们了是吧？”
说罢，她就抄起角落的扫帚，举起来就要朝李瑜身上打去。
李铃还来不及去护李瑜，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住手”，同时也听到李瑜大叫了一声。
“老太太，您这可不对啊，孩子做什么天大的错事了，犯得着您下这么重手？”进来的人正是石井村的公安特派员，人称小刘，三十多岁。
只见李瑜抿着嘴，一只手捂着肩膀，哼哼唧唧的，表情十分痛苦。
李老太一见到穿制服的特派员，瞬间慌了，奇怪地看了眼李瑜：“我没打多重啊？”
老太太自己还是知道的，人老了，再生气也使不出大力气。
可别人哪里信？
小刘口头上批评了老太太几句，警告她下回再这样，就要罚她了。
李老太在特派员面前，当然不敢有凶悍撒泼的样子，只敢一个劲儿点头说下次不会这样了。
“我来是为了了解李铃和李瑜被陈二狗打晕，试图猥|亵一事。”
“呃……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呢？”老太太问。
“村里都传遍了，还传出了不少不一样的版本，我想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小刘目光一凝，打量着刚才痛得嗷嗷叫的李瑜。
昨天就是这个小姑娘，带着证人来寻他的，然后又和他约定好，不告诉别人是她来报的案。
今天他一来，也就知道李瑜为什么这样要求了，这李老太对孙女，也着实太刻薄了。
小刘问李铃当时的情况，李老大悄悄瞪了眼李铃。
她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李铃，你就如实跟他说吧，不要冤枉了你的表伯。”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让李铃说大家都冤枉了陈二狗吗？
李铃心里犹豫，一面是奶奶的威压，一面是心里的委屈。
这次不说实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别人也不会再信了。
可是她一旦说了实话，陈表伯就会吃牢饭，奶奶也会对她和李瑜更加不好。
连累妹妹，这是她最不希望的事。
李铃考虑了好几分钟，深呼吸一口气，才淡淡地说道：“那天我只是带妹妹去表伯送粮食，顺便做做客，没有发生其他事，都是别人谣传的。”
第4章
“姐，你为什么……”
李瑜弄不明白李铃说谎的原因，特派员来了解详情，这是对付陈表伯难得的好机会。
李铃递给李瑜一个无奈的眼神，想劝她也别说实话。
“特派员同志，现在李铃已经把实情说了，既然是个误会，那就别让大家都冤枉二狗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还要受这些诽谤，唉。”
李老太语气诚恳，说得仿佛陈表伯是真的无辜一样。
小刘十分意外地看了看李铃：“李铃，你确定你所说属实？”
就在她即将点头之际，李瑜忽然出声：“不是这样的。”
李瑜眼眶红红的，单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哽咽着说：“我和姐的后脖子这儿，都有一块淤青，就是陈表伯打晕我们时留下来的，这是铁证！”
小姑娘双肩一耸一耸的，白皙的脸蛋上，长睫毛挂满泪珠，让人好生心疼。
小刘自家也生的闺女，比李瑜小几岁，一想到如今这世道还这么看不起女孩子，他就觉得难受。
“李铃，你跟你妹妹说的话有出入，你再回答一遍，如果谁在我面前说谎的话，算作伪证哦。”
李铃的余光瞥了眼李瑜，突然感到了一种陌生感，妹妹好像没以前那么胆小了。
李铃咬了咬牙，迎着李老太愤怒的目光，她撩起头发，转身让特派员看到了她后脖子上的淤青。“妹妹她说得对，是陈表伯干的。”
听到这话，李瑜默默地擦掉眼泪，嘴唇淡淡地抿起：这公道讨得可真不容易！
之后的事，就都有特派员去处理了，他办事效率不错，很快就让“孤苦伶仃”的陈表伯吃上牢饭了，而且是吃一辈子那种。
七十年代犯这种罪，最高甚至能判死刑。
当然，李老太也因此对李铃和李瑜更加不好了，动不动就是不让吃饭，或者罚洗衣服什么的。
吃饭可以靠烤红薯撑着，洗衣服，李瑜非但不情愿洗，还要把老太太的衣服挑出来，用鞋踩上几脚。
反正呢，她跟老太太没什么祖孙情谊，而且也不是血脉相连。
对，原主李瑜不是李家的孩子，是被捡来的。
李家待亲生的孩子都没多好，待她一个捡来的，自然不会好。
还好她知道，苦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死丫头，我叫你洗衣服，你把我衣服丢地上做什么！”
院子里，传来李老太的大叫声。
“奶奶，表伯被抓一事，真不能怪我和姐说了实话，那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和我姐都是受害者。”
老太太摇头叹气道：“我还不是为你姐的婚事考虑？大家都晓得了这桩事，谁敢要你姐啊？”
“她本来身体条件就不够好，现在连名声也差了，大姑娘嫁不出去可不成了全村的笑话？连带着我们全家都要被人说。”
李瑜笑了笑，肯定地说：“不会的，我姐不会嫁不出去的，她的缘分马上就来了。”
李瑜想了想，跟李老太吵架也没啥意思，就试图讲些道理：“如果不把表伯抓进去，人人都以为我姐和他狼狈为奸，那我姐的名声就更差，更没人娶了，奶奶你说是不是？”
李老太不说话了，她仔细一想，李瑜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事儿最该怪的，还是陈二狗自己。
李瑜把其他脏衣服随意洗了两下，偷偷观察着老太太的反应。
半晌后，老太太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不少，但依然理直气壮：“你姐本身是没什么错，可她嫁不出去，这在我们李家就是错。”
李瑜垂下眸子。
何止是李家人这么想啊，就算在21世纪，不也有好多人觉得女子不嫁人便是原罪吗？
这是观念问题，她说服不了老太太。
午饭前，李有志吩咐李铃和李瑜出去买几瓶酒。
他是她们的父亲，是李老太的二儿子，一个对酒之外啥都不感兴趣的男人。
买正规的酒要酒票，李有志就一普通农民，自然弄不到多少，所以他只能想办法买熟人的酒，或者偶尔自己酿。
熟人的家住在石井村最北边，而李家的宅子在偏南边，相差的距离比较远。
他懒得跑腿，就时常让李铃去买，现在李瑜年满十三了，让她也去能多买点屯着。
李瑜本来是找理由推辞不去的，李有志承诺给她一块钱当犒劳，她才果断地去了。
一块钱，这在她的脑海里约等于没有，但考虑到自己目前身无分文的情况，她决定收下。
积少成多嘛！
李铃和李瑜走到卖酒的家时，已经被大太阳晒得大汗淋漓。
“阿姨，我们是来买酒的。”
朱一娘打开门带她们进来，给她们倒了两碗凉茶。
“谢谢阿姨。”
都是熟人了，朱一娘当然知道她们是来买酒的。
朱一娘笑道：“不用谢，不过有人在你们之前过来买酒，我先去拿他的份儿，希望你们别介意，不过你们可以先到储物室来选酒。”
于是，李铃她们就跟朱一娘去了储物室。
说是储物室，其实就等于是个酒窖，藏的全都是酒。
有个少年站在其中，手里抱着一瓶酒，转身跟朱一娘说：“就要这一瓶。”
朱一娘说了价钱，少年付完钱后就匆匆走了，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李铃和李瑜的存在。
李瑜心底默默啧嘴：这小哥哥长得眉清目秀，却是个面瘫，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