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饰简单,一木桌,两把交椅,再就是一张看上去就年代久远的四合床,这是孟里长家唯一的一张四合床,祖辈传下,檀木所制,是孟里长家最为名贵的家具。
卬里乡民习惯睡炕,是以这四合床已久无人使用,今日为了礼待贵客,孟夫人便捯饬出来让魏侯夫妇下榻。
桌上油灯朦胧跳跃,昏暗的屋子明明灭灭,刘莘躺在孟里长家的四合床上,甚是有些纠结,魏郇沐浴去了,回来与自己同床定不会安分守己,自己到底要不要原谅他,到底要不要给他?
其实刘莘想也是白想,很明显空旷了一个月的大尾巴狼是不会放过她的。一爬上·床就开始动手动脚不老实,刘莘躲都没地方躲。
檀木四合床是孟里长家的老古董了,都不晓得有多少年头,魏郇、刘莘两人在床·上有点什么动静,稍微翻滚那么一下,四合床都卡点卡得非常完美,吱嘎——吱嘎——配合着节奏响个不停。
.......
一个回合下来,刘莘都快哭出声了。这明天她还如何见人?床嘎吱响就算了,这头大尾巴狼兴奋起来,低吼得比床还响,捂都捂不住。
大尾巴狼歇了没一刻钟,翻身又想来,被刘莘一巴掌给拍了回去。望着刘莘羞赧得快滴血的耳垂,几欲哭出声儿的小表情,大尾巴狼遽然心就软了下来,亲了亲她额头,总算是放过了她,抱着她心满意足的睡去。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隔壁的王琪却再度一夜未眠,耳边一直回荡着木头嘎吱嘎吱有规律的节奏声,及偶尔传出的不合时宜的低·吼声,声声如魔音灌耳,听得王琪几欲抓狂。
王琪愤懑的用棉衾兜头罩了个全,却无一丝用处。
王琪狠狠腹非心谤,早知魏侯行事如此嚣张,他就不该好心给他服那剂助眠药,就该让他不眠不休,一脸憔悴狼狈样来见刘莘,看他是否还能这般雄风威武……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所幸,魏侯还懂节制,在隐隐传来一阵刘莘嘤嘤低泣声,魏郇安抚了一会后,隔壁终是安静下来。
夜深人静,君身独自眠,月圆人未圆……想想隔壁花在怀中,月在怀中,王琪更不是滋味,若不是四年前那场变故,现在与刘莘相拥而眠,轻抚她颜的人该是他王琪……
整整一夜,王琪心绪复杂的聆听了一夜的窗外的蛐蛐声声,辗转反侧,未曾阂眼。天将亮未亮还呈青色之际,便迫不及待的翻身下榻,召集了王氏精卫,准备告离。他是一刻钟也没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再待下去,非得醋成个失心疯。
魏郇一向早起,今日亦不例外,只是舍不下怀里的温香软玉,便一直闭目假寐着……忽闻院外一阵动静,似是王琪要离开。魏郇便轻轻放开刘莘,蹑手蹑脚下了床,随意披了件外袍就出了门。
王氏精卫见魏郇起身出来,纷纷对他行礼。
魏郇礼貌颔首,走到王琪身边,问:“你现在便要走?”
王琪腆着张憔悴的面容,没好气的答:“再不走,留这会被魏侯气死。”
王琪不说还好,他一说,魏郇立马笑开来,一脸得意得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
王琪愈发气懑,一时没忍住吐槽脱口而出:“魏侯夜里动静还敢再大些否?”
“咳咳”饶是老脸皮厚的魏郇终也觉有些羞赧了,凑到王琪耳边轻声低语:“恪知也是有妻室的,自是知晓久旱逢甘露,难以自制。”
王琪语凝,自己到底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绊上了这么位主公,夺了自己心上人便算了,还要这般来往他心窝子里戳刀子。
魏郇玩笑完,正色道:“找回吾妻此事,还需多谢恪知,请受奉渊一拜。”
语落,魏郇向着王琪工工整整行了一记时揖礼,王琪哪敢真受,往后退了一步,亦恭敬还一礼天揖。
“魏云、魏青已在来的路上,我等他们来了再归。”魏郇说道。
“凡事小心,现今你荡平河南大部(黄河以南),已成众矢之的,建康隋佞不会容你做大坐稳,下一场鏖战在即,恪知仍与魏侯共进退。”
魏郇闻言动容拍了拍王琪肩膀,“好兄弟……”下一瞬画风陡变,“……若你不再觊觎我妇,我想我会更感激你。”
王琪忿忿甩了甩广袖,语气鄹泠,“魏侯留步,不送。”说完大跨步离去。
【王琪冲着作者菌愤怒嘶吼:“我上辈子是造了神马孽?无良作者菌你居然给我如此一本剧本,我不演了,我要罢演!”】
王琪走后, 魏郇踱步回寝间,刘莘仍在沉眠,魏郇回躺上·床,一双手臂环上他腰间
第四十九章
王琪走后, 魏郇踱步回寝间,刘莘仍在沉眠。魏郇回躺上·床,一双手臂环上他腰间,一具温香软玉落入怀抱之中。
刘莘将脸贴在他的脖子上,清晰的感触到他脉搏的跳动。
魏郇轻拥着她,常年执剑满是薄茧的右手在刘莘颈后细细摩挲, 耳边,呼吸绵延。
寝居外,鸡鸣鸟欢,一番生活景象……
魏郇眼眸半垂,一手扶上刘莘脸颊,将她的脸微微抬起,眸色深深深注视着刘莘, 大拇指腹轻划过刘莘脸颊,带起沙沙微麻。
首渐渐俯下, 带着微热的呼吸,双唇织玉般的触感压了下来, 柔韧而坚定……
寝居外, 莺啼仍旧声声……
*
首夏犹清和, 芳草亦未歇。
初夏的日头透过荫实蔽芾的树叶间隙时而晃过刘莘光洁的脸颊, 刘莘扯过几根芾草, 随意的编制着草编小物,边双眸含笑的望着远方带着一群孩儿童操练的魏郇。
卬里村民们都甚是喜爱这名无丝毫官威的君侯,也不怵他。
魏郇常年习武, 身手不凡,尤其得孩童们的心,随意用木棍耍了几招,便惹了一长串尾巴跟后面。魏郇也不觉烦,竟也还认真做起了武学师傅,带着一群毛头小子操练起来。
孟里长家有一大胖孙子福宝儿,将将满岁,蹒跚学步中也咦咦吖吖加入学武小分队。
魏郇望着蹒跚踱步,笑得咯咯乱颤的福宝儿,遽然觉得自己真的也该有个孩子了,有个……像刘莘的孩子。
经历了这一番生离死别,魏郇总算认清自己所求。若余生无刘莘伴佐,他便将如过去这月余般行尸走肉至死。这非他魏郇所愿。魏郇心明如镜,他要与刘莘携手坐看云起,执手相伴乾坤。
是夜,四合床又吱吱嘎嘎响起,行动派的魏郇有了目标,总是不愿浪费时间的。
“……说好了,不再在这床·上做的……”刘莘嘤咛。
“那就去案上。”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臭流氓……”
……
*
王琪离去后第三日,数条轻舟划过卬河来到卬里。是魏青、魏云一行人。
魏青、魏云通过鹰隼得了魏侯的指令,带了许多绫罗绸缎,珠宝香料,药膳食材来送给卬里村民。
卬里又是好一番热闹。
*
翌日清晨,初阳将将冒头,晛光煦暖温和。
孟里长夫人不但针黹了得,庖厨手艺也是上呈,一餐简易的早食不过胡饼、稀粥、豆夹肉糜都精制细脍。魏郇今日似心情颇丰,食下不少,还连连催促刘莘多食些。刘莘颇有些纳闷,又不是这一日只食这一顿,至于这般饕餮进食么?
早食毕,春妮儿便跑来找刘莘,说山上桑果儿熟透,要约她去山上采桑果儿,再顺便采撷写嫩桑叶回来喂蚕儿。
刘莘欣然应允。
魏郇也不加阻拦,还主动给她找了顶箬笠,叮嘱她莫在日头下久晒,便放了她行,毫不纠缠。
刘莘总觉有些蹊跷,却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满怀纳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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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时节的桑葚最为鲜甜,熟透了的果子噼里啪啦掉了满地,一脚踏上吱吱作响。
桑树层层叠叠蔽芾的叶片在晨阳的照射下透出莹绿的光泽,柔嫩的桑叶在刘莘的指间翻转,刘莘挑着那些最嫩品相最好的桑叶轻轻摘下,放入竹篮里。
微风轻拂,拂走些许初夏的炙热,令人惬意舒逸……刘莘颇是享受这般绿野阳间。
只是春妮儿今日有些奇怪,采桑空隙时不时总暗暗暗觑自己,眼神里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探寻与羡羨。
“春妮儿,你老实和阿姐交待,今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刘莘对自己的第六感总是很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