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儿低着头不语,空气中只剩下二人浓重的呼吸声,礼庆忍耐到了极限,他一步步的从暗影中走出来,颜清儿被紧逼至墙角,她瞪着眼睛,惊恐的像一只小鹿,手指扣着墙面,墙灰嵌进指甲里。
礼唤眯着眼,渗透出危险的气息:“不说?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见礼庆了?”
礼唤的手钳制住颜清儿的肩膀,低声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他的声音低沉,像随时会暴怒的猛兽,颜清儿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礼唤,在她记忆中礼唤总是没脸皮的笑嘻嘻,像是天塌了也不放在心上。
颜清儿脑袋反应迟钝,话也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若要是实话实说礼唤定然会起疑她与颜墨的关系,她索性调笑道:“殿下说什么呢?我要是见了他,今夜哪里还回得来。”
礼唤嘴角挑了挑,显然是不信她的这番说辞,颜清儿吐词不清,解释道:“我去醉花楼见了雅儿,不信......你去问刘妈......”
礼唤的厉眼紧盯着颜清儿,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破绽,颜清儿小脸粉扑扑,眼眸漆黑闪烁着无邪的光,她眨巴着眼睛,身上带着清甜的酒香,咧开嘴角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因为你讨厌瑾王爷,所以不想让我同他在一起。”
颜清儿这个模样是调皮,像一只小兔子,礼唤一时间竟看不清眼前人究竟是谁,他眼神朦胧,直到冷风吹过,眼神才重回清明,他缓缓放下擒住颜清儿的手。
“对。”礼唤毫不避讳对礼庆的厌恶。
颜清儿靠着墙笑了:“我也讨厌他,我特别特别讨厌他,他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颜清儿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神尖利,转眼便恢复如常,依旧是满眼的笑意,却被礼唤看在眼里。
他问道:“你为何如此讨厌他?”
颜清儿挑起半个眼眸,看着礼唤,嘴角笑的邪魅:“我为什么讨厌他啊......因为他天天在外面拈花惹草,明明都是我的夫君,还日日去醉花楼找姑娘,我难道不该讨厌他吗?”
颜清儿眼神轻蔑,像是玩笑话,礼唤只当她喝醉了酒,想起了二人在醉花楼碰见礼庆之事。
他淡淡的舒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让颜清儿依靠在他的肩膀,无奈道:“你们没有入洞房,他不是你的夫君。”
身侧传来颜清儿低声的嘟囔:“对啊......对啊.....他不是我的夫君。”
夜色太黑,礼唤看不见颜清儿的脸,她低垂的脸上早已红了眼眶,她没有醉,那些话也不是醉话,可悲的是真话只能借着酒意道出。
礼唤将颜清儿扶到床沿,似乎是不愿多做停留,转身便走,手却被颜清儿握住,身后传来她含糊的声音:“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颜清儿从未见过礼唤对她如此冷淡,礼唤不语也不愿回头,颜清儿揉了揉眼睛:“我今日去街上,给你带了个礼物。”
说着颜清儿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盒子,盒子打开是一只绿色的虫子,她将木盒向前举了举:“殿下,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小玩意?”
礼唤的背影轻轻颤抖,颜清儿声音轻柔:“中秋节那日,你说你从来没有见过螳螂,我今日在路边看见了。”
礼唤回过头,颜清儿正举着木盒,满脸期颐的看着他,他接过木盒,捏在手中指尖发凉,里面的螳螂似乎是呆着木盒的时间有些久了,靠着盒壁一动不动。
礼唤嘴角动了下,挤出一个笑,佯装语气轻松道:“我很喜欢,谢谢晚姐姐。”
颜清儿眼中的光闪了闪,仰头望着他露出笑。
而后待礼唤走出她的卧房,小丫鬟端着水盆走进来,这丫鬟是礼唤特意派来伺候颜清儿,名叫媛儿,她年纪尚小,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瞧见礼唤走远才怯生生的说道:“小姐,你下次还是不要那么晚回宫了。”
颜清儿看着她,不明所以,媛儿抿嘴接着说:“太子殿下,下午回到府里瞧见你不在,派下人去寻了好久,没找到你,他便一人坐在廊上,等着你回来,足足有两三个时辰。”
颜清儿拂过水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拿起白布,浸入水中,打着哈欠不在意道:“我知道了。”
媛儿瞧着颜清儿没有听见去,急的跺脚:“小姐,你千万不可再喝那么多酒,大晚上你一个女子在外面,多危险啊,殿下担心的连晚饭都没有吃......”
媛儿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颜清儿将白布甩在脸盆里,给了她一个爆栗子,她才捂着脑袋消停下来。
“小姐......”媛儿委屈巴巴。
颜清儿伸着腿躺倒在床上:“你知道我今天喝醉了,还不快出去,等会我就要发酒疯了。”
媛儿吸溜着鼻子出了门,木门一关,颜清儿沉下脸,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个木哨。
木哨小巧只有小指长短,却做工精致,在烛光下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金漆刻上的“颜”字。
颜清儿走到梳妆台旁,在众多脂粉中拿出一盒胭脂,轻叩三下铜镜,铜镜便松垮垮的与木盒脱离,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暗格,她将木哨放入暗格中,铜镜拧上胭脂放回原位,一切如常。
第30章 好孩子
初冬的时候,颜墨率领十万大军,征讨西域。
那日天空中飘着小雪,雪花刚落到地面便化了,留下水渍渐渐扩散,像是落地的碎花,到了午时雪势变大,地上积起一层浮雪,院中的人来来往往,留下深浅的脚印。
午时三刻,颜墨从宫中准时出发,朝中权势之人皆去送行,颜清儿身份卑微,无权去前朝恭送。
东宫偏殿里有一尊大佛,颜清儿不信佛,不了解佛祖的名号,却跪在佛像前从晌午到日落,宫中每传来一声号角声响,她便对着佛祖叩一次头,那是一支队伍踏上了征途,一共十声号响,她叩了十次。
愿此去西域征途平安顺遂,愿燕朝大获全胜。
天气渐寒,宫里的人气味越来越淡,礼唤在宫时间屈指可数,下人们大多行色匆匆,就像是那十万大军掏空了整个宫殿,其实颜清儿心中明白,前线战事并不如预想的轻松,西域内乱多年,作乱的也只是几个大国,燕朝本想用十万大军,平定内乱震慑西域各国,却不想那几个国家联合起来,共同抗敌形成三角之势。
一时之间莫说是颜墨带领的十万将士,就算倾燕朝全部兵力也并非十拿九稳。
今年算是颜家的多事之秋,自颜清儿离世颜贵妃的伤心过度得了喘症,这些日子一直断断续续不见好,加之天气渐冷更是愈发的厉害了。
这些话也是颜清儿从下人的嘴里东拼西凑听来的,她心中着急却又不能直接去询问礼唤,只能日日站在庭院花厅中,皱眉头发看着枯了枝芽的树干出神。
午膳过后她拿着剪刀修剪树枝,礼唤和廉秋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躬身行礼:“恭迎殿下。”
礼唤顿了脚步,这才回头看见站在花丛的颜清儿,他笑了笑:“现在天气寒凉了,姐姐还是少些出来,免得受了风寒。”
“是。”颜清儿顺从的点了点头:“近些时日天气是凉了许多,殿下也要多穿些,我听闻颜贵妃近日得了风寒,不知殿下可有去看望过。”
颜清儿不知觉中将话引到了颜贵妃身上,却也不突兀,礼唤叹了口气:“颜娘娘近日是身子不好,我等下便去看望她。”
礼唤今日回来的早了些,正巧要去颜贵妃宫里,颜清儿道:“我中午煮了些老鸭汤,殿下带些给颜娘娘吧。”
颜清儿来到厨房,将刚烧好的老鸭汤放在汤罐中,她记得姑姑喜欢吃葱花,又多撒上了些碎葱花,端到了礼唤殿内。
丫鬟正在替礼唤更衣,白玉屏风后面映着黑色影子,礼唤的身影高大挺拔,长发束在脑后,指尖一挥墨丝飘在空中,像仙子般俊逸出尘,颜清儿看了两眼。不自觉的别过了眼睛,却感觉耳朵有些发烧。
她将食盒放在桌台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转身离去,身后传来男人特有的清朗声:“是晚姐姐吗?”
颜清儿顿住脚步,嗯了一声,礼唤伸手命下人退下,他从屏风后走出来,换了一声黑色的华服,上面纹绣着红色的龙纹,威严中又不失生气。
往日礼唤的服饰多以白浅之色为主,颜清儿第一次见礼唤穿黑色的衣服,不似往日般孩子气,倒是多了些威慑力,颜清儿失神片刻,便恢复如常:“殿下,这是带给颜贵妃的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