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桉这般粘人,礼庆乐的眉开眼笑,他将礼桉抱了起来,捏了一把肉嘟嘟的脸蛋:“我怎么会忘了小十七,九哥前些日子在街上看见了一只圆眼黑毛的小狗,就买来给你,怎么样?”
礼桉激动道:“狗呢,小狗呢!”
礼庆:“在门外。”
礼桉立刻挥开手向门外冲,孙嬷嬷腿脚不好,随在他的后面道:“十七阿哥,跑慢些,当心摔倒。”
门外响起男孩明朗的笑声,幼犬的轻吠声,听着外面的喧闹,幔帘后的女人也轻笑出声,她起身掀开幔帘:“这整个皇宫里啊,也就你最知道哄他开心。”
女人容貌清秀,皮肤白皙,小家碧玉的模样,不似宫里其他艳丽的妃子,反倒是多了一份淑雅。
礼庆行礼:“容娘娘,是我不好,多日没有来看望您。”
容贵妃看见礼庆心中安慰,她欠身将他扶起道:“庆儿莫说这些,你这些日子公事缠身,我将你喜欢的白叶茶,一直备着呢。”
说着容贵妃便命人煮一壶上好的白叶茶,端了上来,礼庆抿了两口,由衷赞赏道:“这茶可真是好喝极了,还是娘娘待我好。”
容贵妃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二十二年前,容贵妃失去自己的孩子,同年礼庆的母妃明贵妃,在冷宫自刎,皇上看她可怜,便将明贵妃之子九阿哥,放在自己府中抚养长大,那么多年来,二人的关系早已亲如母子。
“娘娘,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告。”礼庆品了两口茶,将茶盏放在案几上。
闻言,容贵妃使了个颜色,殿内的下人纷纷退下,礼庆继续说道:“今日朝堂之上,父皇下令颜墨统领大军,前去镇守西域。”
容贵妃蹙眉道:“颜墨......可是颜意施之子,颜墨?”
“正是。”礼庆点头。
颜墨统领大军镇守西域,一旦功成,颜家在朝中势力更旺,颜清儿是礼庆的王妃,礼庆与颜家关系很是交好,所以颜墨去镇守西域,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容贵妃却有些不悦,她贵为贵妃在后宫有势力有地位,甚至还有一子一女,怎么说也比那个无儿无女的颜贵妃好上许多,可是多年来她却依旧低人一等。
即便颜贵妃没有儿女又如何,她有整个颜家为后盾。
而她只不过仰仗着十七阿哥这个六岁的孩子,又怎么能与势力如日中天的颜家比,加之皇上对颜贵妃的宠爱,十几年如一日堪比先皇后。
如今颜意施已年过花甲,前些日子又痛失爱女,对颜家可谓是打击巨大,连颜贵妃也忧心成病,颜家眼见着开始衰败,突然又冒出个颜墨,不光封为了大将军,还即将统领大军。
若是功成,那后宫又成了颜贵妃的天下。
容贵妃心中谋划,低头抿着茶水,半响待她细细品完一盏茶,轻声道:“这对王爷来说,可是一件好事啊。”
礼庆:“娘娘有何见解?”
容贵妃:“王爷与颜家是亲家,虽颜清儿已逝,但是终归还有情谊在,颜墨统领大军,若是能够加以利用,未来会是对王爷的一大助力。”
礼庆点头道:“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容贵妃露出一个微笑,清丽的脸上显得更加美貌,细看却有些阴沉,她悠悠道:“王爷前些日子闹着要迎娶那个青楼女子,这事貌似与颜家弄得很是不愉快。”
礼庆的脸沉了下来,半响恩了一声。
颜清儿丧期刚过,他便急着娶柳嫣晚为王妃,虽礼节上没有过错,但是确实是驳了颜家的情面,加之颜意施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自然对礼庆很不满。
容贵妃撇了撇茶水:“那我劝王爷还是打消了娶新王妃的念头为好,如今的颜家对王爷来说就如同这茶叶一般,就看王爷是愿当白水还是愿当好茶。”
礼庆了然于心,思索片刻,心中担忧道:“可是颜家家大势大,我怕日后不受控。”
“王爷多虑了。”容贵妃摇晃着茶盏道:“茶只会越泡越淡,待寡淡无味的那日,便倒了再换一壶新的。”
滚烫的茶水被倒在地上,水渍飘散着热气。
第28章 令牌
礼唤在荷芊殿用完午膳,陪着礼桉在院中玩闹片刻,便早早的回到了府中,晚一些的时候来到颜府。
颜家的下人看见礼庆的马车,回到屋通知颜将军,颜将军虽然对礼庆心有不满,可是奈何礼庆也是皇子,他只得穿戴整齐将礼庆迎下马车。
颜意施拱手:“不知瑾王大驾,老臣未能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礼庆急忙扶了上去,笑意道:“颜将军说笑了,你我这等关系,何须如此客气。”
颜意施不动神色将手臂挣脱:“瑾王是王爷,我们颜家不过是臣子,不敢与瑾王爷攀上关系。”
礼庆面色有些难看,颜意施话中的意思很清楚,表面上抬高了礼庆的身份,可是实则是暗中与他划清关系。礼庆哈哈大笑两声,随颜意施一起路走向正殿。
颜清儿丧期已过,可是颜家还是随处可见白色气息,连下人脸上都没有半分喜色。
正殿门前一双白色的银铃,迎风作响。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白铃铛是家中有亲人逝去时,挂于门沿之上,可用于安魂,指引亡灵找到归家的路,颜家将白铃久挂在门沿上,是为了颜清儿的亡魂可以多回家看看。
清脆的声音本是悦耳,却听得另礼庆心慌,他不愿在门外停留,踏步走入殿内。
近日天气渐冷,正殿中央已燃上了火炉,上面煮着茶,滚滚茶香随着白烟飘散在屋内,礼庆嗅了嗅茶香,道:“这是上好的江南贡茶,颜将军好品位。”
颜意施不动声色:“老夫不敢受此抬举,不知今日王爷到府中有何事?”
颜意施显然是不愿再与礼庆多言语,礼庆笑了笑,自顾自的坐到炭炉旁:“我今日前来自然是恭贺颜大将军,颜将军养了个好儿子,日后定可以为颜家争口气。”
颜意施:“我们颜家不争权夺势,何来争气一说。”
礼庆有些难堪,笑意凝固在脸上,半响诚恳道:“岳父,你可是还在怪我......”
颜意施拱手推却:“这声岳父我颜意施万万不敢当,还望瑾王收回,如今我们颜家不敢高攀瑾王府。”
颜意施每句话都说的毕恭毕敬,可是言语中的气势却不弱礼庆半分,在名义之上礼庆是皇子,是他的君,可是要论朝中实力,无论人脉还是兵力,礼庆却不及颜意施手中一分之多。
礼庆蹙着眉头,双手撑地半立身子,姿势由坐变成跪,他跪在颜意施面前。
颜意施大惊走上前:“瑾王这是做什么,老夫受不起!”
“颜将军受得起!”
礼庆推开颜意施的手,正色道:“岳父,全是我的错!那时我痛失爱妻,心绪不稳,被鬼迷了心窍,居然妄图迎娶一青楼女子,不仅辜负了清儿的在天之灵,更是辜负颜家与我瑾王府多年的情谊。而今我跪的不是颜将军,而是我的岳父,所以颜将军受得起!”
礼庆字字句句,言之凿凿,颜意施的手顿在空中,他搓了搓手,直起了身子。
礼庆若是这样说,那颜意施自然是受得起这一跪,他站立在礼庆的面前,一言不发。
当年礼庆不过是皇子中很普通的一个,没有母妃,没有皇上的疼爱,若是没有颜家他便会如寻常皇子一般,在边疆分一块封地,皇上为了避免夺嫡之争,会像打发花子一样,把他打发到封地,生老病死不得归朝。
一切的转折在颜清儿嫁给了他,嫁给皇子是无上荣耀的事情,可是明事理的人都懂,礼庆没权没势,不过徒有空壳子,颜家大小姐嫁给他,那是下嫁。
而后礼庆是如何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走到如今最受皇上器重的皇子,颜家功劳至少十有八九。
殿内烛光昏暗,将纸窗上映出暗黄色的影子,身材魁梧的男人站立,高瘦的男人在火炉旁,似坐似跪,令人瞧不清。
半响,礼庆抬头看向颜意施,颜意施虽已年迈,脸上满是风霜留下的伤痕,但是一双眼清明有光,他神情似深渊,琢磨不透。
礼庆面容诚恳:“岳父,我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求得你的原谅,而是......而是......”
他欲言又止,颜意施紧蹙眉头,礼庆抬头看了一眼,接着道:“而是颜墨此去西域,看似是建功立业,实是危机四伏,我实在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