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着他没做声,沉默半饷才轻轻点了点头。这家伙可真闷,米斯达暗暗想,难怪钓不到人。但他可不能让谈话就这么轻易地终止。
“我叫米斯达。”他换了个更为放松的姿势坐着。
“乔鲁诺。”对方答道。这是个金色头发、面容秀气的年轻人,有一双地中海一样的蓝眼睛,在房顶悬挂的舞台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整个亚平宁半岛的星星都揉碎在里面,光凭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人。米斯达猜,迟迟没人找上这家伙的原因,要么是因为他太菜,要么就是因为他太年轻——没错,他看上去真的太小了,颧骨和下颌的线条十分柔和,这让他看起来甚至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他才多大?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着活像个高中生。
“所以…”米斯达清了清嗓子,往乔鲁诺身边凑了一点。“你在找什么人么?咳,我是说,有目标了吗?”要命。他想,这真是句烂到家的搭讪了。
金发的年轻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似乎在打量他。这家俱乐部里的sub明显比dom多。一开始,米斯达猜乔鲁诺也是个sub,毕竟长相跟年龄都摆在那里。然而,当那男人视线打在他身上后,就再清楚不过了:这男人是个dom,就算是个菜鸟级别的dom,那眼神里饱含着的控制欲和强势也是没有半分掺假的。米斯达觉得脸上又开始发热了,他太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那件又薄又透的网眼背心根本禁不起任何探究的目光,仿佛那家伙的视线走到哪,他哪块皮肤就像是被通红的烙铁接近了一般,微微地颤抖起来。不知为何,米斯达竟产生了那种熟悉的、微妙的被看穿感,这让他很不舒服。真见鬼。要不是这家伙年纪太小——小到根本没可能是个老手,他真的快要怀疑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菜鸟了。
“不,还没有。”终于,乔鲁诺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这家伙的态度令人着急,既没拒绝米斯达的接近,可也没有明确地表示出兴趣。似乎两种意思都有那么一点,像是某种安定而随意的试探。
“那么,喝点什么吗?算我的。”米斯达调动脸部肌肉,摆出了一个他能露出的最迷人的笑容。
他总是对外宣称自己拥有全警局最帅气迷人的微笑,虽然只是自称,但也有理有据令人(他自己)信服。你看,小队长布加拉提的笑容太乖太温柔,虽然偶尔在审讯室中扑上去舔了嫌疑犯的脸后也会变得鬼畜气息十足;而阿帕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笑得不怀好意,剩下的表情都留给一边听蓝调一边装忧郁了;弗高跟纳兰迦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一年四季都冷着一张脸装酷(偏偏局里新来的小姑娘们还就吃他这一套),而另一个完全还是小孩子心性。综上,米斯达毫不费力地得出了“组里老子的笑容最有男人味最吸引人”这个结论,并在某个夏日午后对特里休进行了科普。那时候的特里休还是大小姐脾气,刚从内务调到外勤,一上来就被分到了男人堆里,对什么都嫌弃得很。于是她毫不留情地出声讽刺,说最吸引人没觉得,但你肯定是最有“男人味”的。不过不是笑容,是腋窝。
尴尬的陈年旧事一下涌上心头,让米斯达的笑容险些走歪,快要支撑不住。幸好旁边有服务生走过,他便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地叫住了服务生,然后用可以说是完全超出了正常程度的期待直勾勾地盯着乔鲁诺。乔鲁诺微微挑了挑眉,但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看表情反而不那么紧绷了。“请给我一杯水,谢谢。”他说道。
正合他意。米斯达酒量不差,但今晚他想保持清醒,尤其在这种环境下——这里奇怪的氛围、音乐和灯光已经把他的脑子搞得够乱的了,真的不需要酒精再来搀和一脚。“我也一样,”他说。服务生点点头离开了。
“你常来这儿吗?”他问乔鲁诺。
金发的年轻人摇了摇头,“我最近才搬过来,之前一直住在机场那边。”
米斯达心里一沉,听起来眼前这家伙未必会知道迪亚波罗的线索。“那边我去过,连个像样的酒吧都没有。搬到这里就热闹多了。”
“没错,”乔鲁诺环视了下四周,“就是有些时候会有点吵。”
“吵吵闹闹的才能显出生活的魅力。太平淡了不就跟上班一样无聊了么。”
“听起来你对自己的工作有很多抱怨啊。”
“也不是,”米斯达想了一下。“只是觉得…与其说是对工作不满,不如说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吧。再加上近一段时间摊上了个棘手的任务,压力太大,总感觉要是不出来发泄一下的话,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来了。”
“糟糕的事?比如?”乔鲁诺蓝色的眼睛里浮动着微微的笑意。
“这个啊,相信我,”米斯达翘起嘴角,靠到乔鲁诺边上,故意压底了嗓子,“你是不会想知道的。”
乔鲁诺看他这个样子终于轻笑出声。“你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咬我一口似的。”男人眼里总算浮现出了一丝感兴趣的意味。米斯达本想趁此机会,把话题往迪亚波罗身上引,却被来送水的服务生打断了。他只好急匆匆地掏出小费,打发走了服务生;可乔鲁诺却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个话题里去。米斯达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跳交谊舞一样,他往前迈,而对方却退回去,偏偏还脚步精准找不出差错。
“既然觉得压力很大,干脆跟上司坦白,放弃掉或者换一个不行吗?”乔鲁诺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问道。
“不行啊,”米斯达愣了一下,这回他可真心是在苦笑了。“哪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能随随便便放弃掉就好了。”
“上司不让?”
米斯达下意识地想摇头,脑袋刚要摇晃却又硬生生地停住,然后点了点,故意半是愁眉苦脸、半是不在乎地耸耸肩。“唉,没办法,那家伙是个混蛋,自打进了公司就一直找我麻烦,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变态。”他在心里划了个十字,默念着布加拉提,伙计,对不住了,我这都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总之,我快给他搞疯了,得换换心情。”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啊,他朝乔鲁诺眨眨眼。
乔鲁诺坦然地接住了他的调情。“的确,有些人会为了释放压力而选择这个。有人喜欢尝试轻微的程度,作为一种情趣,让性变得更火热。也有人单纯为了痛苦本身,那里面只有疼痛,没有性,也没有任何享受和愉悦可言。但无论哪种,最后都会达到目的。”
“哇哦,我可不怎么想尝试后一种,”米斯达办了个鬼脸。“我是说,老天,单纯的惩罚——你真觉得这个有用?那听起来很残忍。”他看向场所的一边,角落里竖立着几个黑色的圣安德鲁斯十字架,其中一具上正绑着一名男子,裸着上身,而十字架前站着另一个男人,手里的长鞭毫不留情地落在被绑缚的男人的后背。虽然离得很远,但那鞭子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尖利呼啸,以及击打在男人身上极为响亮的声音还是让米斯达缩了一下。
“跟你说实话吧,”他对乔鲁诺坦白道。“我才发觉自己对这个有兴趣没多久。像那种太激烈的,”他含糊地指了一下那边,“我现在还理解不了啦。但是你要说稍微来点刺激,让做爱更有趣什么的,我绝对举双手赞成。毕竟那可是性——我是说,性总坏不到哪里去不是么?”他咧嘴笑道。
乔鲁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了一会,语气里带着些欣赏地评论道:“那个人鞭打的技巧很好,手法很熟练。你瞧,鞭子是先落在地上后反弹起来的,只有尖端那一小块才真正碰到了后背,这样力道就远比看上去轻了许多。如果你找上的人足够优秀和老练,他是不会伤害到你的。疼痛,有可能,但是没有危险和伤害。而且他也绝对可以带给你人生中最棒而且最色情的体验。”
“那你呢?”米斯达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里半是好奇半是挑衅,问道。“你也会鞭打么?”
乔鲁诺低低地笑了声,这让他看上去危险而性感。“怀疑可是错误的试探方式。”
“那为什么没人找上你?”
“你不是就找上了麽。”
米斯达也笑了,“说的没错。”眼前这家伙大概不好意思说出真正的理由而没有正面回答。他懂,他能理解,毕竟亲口承认自己是菜鸟而不被认可这种事情太有损颜面了。即使乔鲁诺是个dom,但他同时也是个男人,或许还有着可怜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