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说那几个女儿出嫁前,其实还是哄着他的,从以前到现在,真正跟他对着干过的也就是谢士洲。
偏偏他还不能过分责怪。
毕竟儿子是他使计逼回来的,当日他不出现的话,洲哥儿在商户人家应该也能过得不错。
这儿子一早对他有怨,相处一段时间才亲热些,但也没完全放下心结。两人说是亲父子,相处还是太短,从二月里见着,到现在才三个多月时间。
燕王现在一方面要忙朝上的事,一方面要为他以后打算,还得想想怎么跟儿子相处才能把感情培养起来。他这二十年养成的臭毛病也是……你要逼着他一天改掉不现实,又不能放任不管。
接回这个以后,他才体会到儿女都是债,当爹实在难。
谢士洲说,别的都好说,她哪怕指着自己鼻子骂都行,碰了嫃嫃就不行。从身世曝光,别人漠视他奚落他都恨不得把他踩进臭水沟里,那时候只有嫃嫃陪着他,逗他高兴,跟他说没关系日子总能过下去让他不要自暴自弃。
当时谢士洲就想,以后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她。
也是因此,云阳郡主给钱玉嫃泼污水骂她下贱这个事才会闹得收不了场。他是一定要郡主付出代价的,不是不情不愿说句对不起就能过去。
燕王也真头疼,他自己对女人不上心的,没想到生了个情种出来。
他也不能拦着不让儿子喜欢钱氏,只能说:“还是你不中用,你要是本事好些,像老子这样,谁见了她不得低下头说话?”
谢士洲哼哼说:“你不是讲会磨炼我?”
“老子有心让你适应一下京中环境,认一认人,咋的你还等不急想进兵营去?等不及也不是现在,等下个月做了及冠礼再说,到时候你再想打退堂鼓也不行,进了兵营谁也不会管你出身,要混出头你凭本事。”
“那我还能见着嫃嫃?”
“每旬准你回来一天,够你看人。”
一旬才一天,是少了点,但也行吧……他不想再闲下去了。
这样谈过之后,父子之间就算冰释前嫌,谢士洲出去还松了口气,他调整好跟没事人似的回去自个儿院子,这时候天已经全黑,院里早就点起了灯,白梅在院门口伸长脖子往外看,见着人立刻往里跑:“我看到了,姑爷回来了!”
钱玉嫃也想出来,被万嬷嬷劝住:“也不差这几步,您还是在屋里等吧,怀着身孕摸黑出去滑了脚怎么办呢?”
刚才只顾着惦记相公,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她就走到门边,站门里候着。
谢士洲看她站在门边,还说她:“天黑了你收拾收拾歇下就是,还等什么?”
“你没回来我不踏实。我听说你下午那会儿跟王爷发了好大火,牵了套车的马儿骑着就进了宫,是不是啊?”
“那可不!我看她打算让郡主给你认个错就算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赶着进宫去告了一状。”
钱玉嫃让他坐下,问道:“太后没说你啊?”
“非但没说我,还指了四个训诫嬷嬷去魏国公府收拾她!嫃嫃你听了舒坦点没?”
这一句话就道尽了动机。
他闹进宫里就是给自己出气,钱玉嫃听了感动得一塌糊涂哪还舍得说他?
她抱着谢士洲的胳膊,将脸埋他身上,瓮声道:“那些话我听了是不太舒服,可我看到相公你那么站出去维护我,那点不痛快早就没了。她不爽我,我也不是为了让她爽才来的,我现在有相公疼,又怀上娃娃,我不跟她计较。”
第54章
后来汉阳郡主也回来了趟, 这位是李侧妃所出,比云阳郡主小上两岁, 她嫁的威远侯府,谢士洲回京那会儿郡主才生下二胎, 在坐月子。前头因为怀孕她整个人圆了两圈, 最近稍稍减下去些, 穿衣裳不像前面那么丑, 她才愿意出门。
这位郡主就要比王妃生的和气很多,她回来那会儿燕王同样不在, 郡主先去见了她娘,听李侧妃说了一些, 这才把准备的礼物提上,去了钱玉嫃那头。
甫一见面,她就贴了笑脸:“听说兄弟住这边?”
钱玉嫃说他出门去了,又问:“是哪位姐姐吗?”
“弟媳妇好,我是盛飞雪,我娘是这府上的李侧妃。”
自打把出滑脉, 万嬷嬷每天是寸步不离跟在旁边, 她这会儿也开口提醒了:“这是汉阳郡主,嫁的威远侯府,老奴前头同您提过的。”
府上统共三个郡主, 哪怕没见过的, 叫什么名儿嫁的哪家钱玉嫃还是知道。她点点头:“我记得, 三姐进来吧, 坐下来说。”
汉阳郡主给的脸色好,钱玉嫃还她的态度就好,她将人带到偏厅,两人隔着小八仙桌一左一右落了座,白梅赶紧去提开水来沏茶,郡主没急着同钱玉嫃寒暄,她瞧着万嬷嬷说:“我记得在太后宫里见过嬷嬷。”
“郡主好眼力,老奴本来是寿康宫的人,伺候太后几十年了。”
“可见太后娘娘很疼弟媳。”
钱玉嫃笑道:“三姐喊我名字就是,我姓钱,名玉嫃。”
她一边说一边在八仙桌上比划,汉阳郡主早就听过这名字了,还是点点头:“那我喊你一声嫃嫃。”郡主一边说,一边示意丫鬟将带来的礼物奉上,“按说早就该回来看看,我前头刚生了一个,你们进京那会儿还在坐月,出月子之后又胖得……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你看看,我这还瘦了一些,都快赶上你两个胖了。”
“怀上是要长点肉,毕竟咱们可以少吃肚子里这个撑不住,要我说能好好把娃生下来就比什么都强,这肉嘛,能长也是能掉的。再说,三姐就是丰腴一些,哪称得上胖?”
刚认识的人,远不到掏心窝子的地步,闲聊大多就是互相吹捧,她俩一个话头起得不错,一个把场子捧得不错,厅里气氛挺融洽的。
汉阳郡主过来坐了一会儿,吃了盏茶,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请她有空上侯府玩玩。
钱玉嫃答应下来,起身送她出去,等瞧不见人了才回到屋里。
“没听说她今儿个回,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估计是给李侧妃递的话。怎么看都该郡主来巴结您,还用准备什么?”
“嬷嬷我刚才不失礼吧?”
万嬷嬷说很好,其实哪怕最早见她也不是完全不懂规矩,只不过民间的讲究同皇室不同,这两个多月钱玉嫃听多了看多了,她端起来越发像那回事,又因为生得娇艳,打扮起来就格外压人。
近段时间她没太打扮了,也是听嬷嬷说那些抹多了恐怕对孩子不好。
“这个汉阳郡主是李侧妃教养的,瞧着却比云阳郡主聪明好多。”
“以前王妃当家,王妃生的这个日子就有些□□逸了,另外两位身份低些,经常要给人低头,想得自然就多。”万嬷嬷说着还挺感慨,这么看来天老爷真挺公平,前面那些年云阳郡主的日子过得甚至比公主还好,人惯得狠了,心里便容易没数。
云阳郡主还想着她才是王府唯一的嫡女,而汉阳郡主她私下有没有过问娘家事谁也不清楚,至少人没搬上台面上说,见着钱玉嫃虽然不至于卑微,她也是不动声色低了头的。
如今王府由两位侧妃主事,李侧妃进府二十几年,也算熬出头了。
而她能有今天,不也是托了钱玉嫃的福?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钱玉嫃,逼得王妃跳了脚,她哪至于犯那么多蠢?哪怕王妃进庙里之后,燕王最初也打算把王府交给儿媳妇管,还是这边推辞,才会轮到两位侧妃。
这些事,李侧妃刚才已经告诉她女儿,汉阳郡主同突然认回来这兄弟之间本来就不存在冲突,这两个月发生的事让她深深明白爹有多么看重这儿子,那是王妃她们母女加起来都不能比的。
这种兄弟,你不捧着,还去得罪不成?
汉阳郡主先来的,之后又来了几位皇子妃,都是听说她差点被害带着慰问品来送温暖的。虽说这段时间结交的很多是表面朋友,因为大多是识趣人,凑一起说说话打发时间倒也还好,并不难受。
把这些全见过之后,就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喊热得很了,谢士洲跟钱玉嫃都觉得还好,京中白天是挺晒的,可只要你别出去,在阴凉处待着并不十分难受,这边入夜后退凉也快,夏天这一季比南边好过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