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两声,就起床胡吃海塞起来。
杜仲见他吃的差不多,收起不正经谈起了正事:“月贝令的事查的怎么样,有没有线索?”
用袖子抹掉嘴边的油渍,傅天佑将他几月所查倾泻而出。
月贝令是楼主亲手打造,且不说制造工艺如何,单就这种材料就极其难寻。如若不是稀少,也不会仅仅奖励给几位有功之臣。
这种贝类,生活在海下数百米。非熟识水性者不可见,又很是难找。贝壳上常常寄生各种海草,模样朴素深黑的海底一时分辨不清。况且据说这贝长有牙齿,不是吃素的主。楼主拿到的那几片是从他师父手中继承的,价值连城。
自打楼主去世后,就无人知道这贝究竟生活在何处。哪怕是想摘下几片以此夺了倚月楼的人马,也是无迹可寻。
因此,月贝令的数量是有限的。
万仞山庄出现的那枚是真的,那么必定有人手上是假的。傅天佑回去查的就是真假,他用了点法子查看留在倚月楼的几位长老手中的月贝令,都是真的。
杜仲拿出自己的月贝令,光泽夺目不减当年。傅天佑手上的那块也完好无损。
剩下的——
一块是作为长老凭证给了韩邝,一块是给爱子的传承。
恰好,两人都在洪城。
傅天佑不说话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两人他都不希望是夷人的细作,小公子就不说了,楼主的独苗,又与他女儿交好,他投靠了夷人,整个倚月楼就成了笑话。
韩邝是他敬佩的人,倚月楼里为数不多能将杜仲怼的无言的能者。他识字不多年纪轻轻就出来习武,最是崇敬读书人。
“会不会是有人假冒?”傅天佑问道。
“若是能假冒,倚月楼早就乱了。”杜仲无情的斥驳。倚月楼弟子认月贝令而不认人,有月贝令者方能指挥一方弟子,月贝令是这么好假冒,倚月楼不晓得换了几任楼主了。
傅天佑瘪嘴,月贝令有多特殊他心里明镜似的,无非是不想接受事实,隔了几息又编出个理由:“咱们倚月楼的人,常年东奔西走,没准是丢了,或是一不小心被人偷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馈他的是杜仲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把月贝令随便放在衣袖里还是裤袋里?那不得上好的锦盒安放着,恨不得抱在怀里睡。
小小令牌,不是令牌这么简单,背后那是千军万马,说掉就能掉?
再说说被偷,现在也没有风声传来,难不成查到你头上时才说被盗,岂不是可笑。
这两者的概率,大概比傅天佑来洪城,傅疏竹突然对他热情如故还要小的多。
从杜仲无语的眼神里,傅天佑感受到一丝鄙视。自己说的这两种可能确实太蠢。
没人会轻视月贝令,它陡然出现在夷人细作手里,一定是被人算计中了招。
“我见过韩邝那块儿,是真的。”杜仲回想建安凤华庄的时候,他见过韩邝的月贝令,流光溢彩不会错。
“你的意思是小公子?”傅天佑大惊,怕旁人听见又捂住嘴,脸上一片疑惑,然后变得惨白。“肯定是哪儿弄错了,小公子怎么会!”
杜仲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拍拍衣裳起身道:“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傅天佑你应当高兴些,咱们很快就能抓到叛徒了。”
第八十二章
82
襄王在洪城设宴,犒赏有功义士。座上皆是江湖中人,吃的豪迈,说着荤话好不快活。
期间杜仲举杯,先是对义士敬了一杯,再是对襄王敬了一杯。
给足义士面子,人人喝的微醺,一时对杜仲不乏赞美之词。
他望向襄王,眼神交汇中计划已然开始。
李相月的左手被他右手握住,手心处被他的手指挠了下。脸色未变,笑意盈盈,右手却摸上桌底暗藏的剑,随时准备□□。
对面傅天佑显得沉闷的多,不时瞥向正在痛饮的韩邝,又按捺不住的盯了傅疏竹几眼。
她一个正眼也没瞧过傅天佑,只管眼前的几道小菜,夹好了放在小公子手里,浅笑着看他一点点吃下去。
杜仲暗示传来,傅天佑收好胡思乱想地心。无论谁是倚月楼的叛徒,今日都必须找出来。哪怕这人与他关系匪浅,走错了一步便无法回头。
“今日各位都在,杜某斗胆借着大伙的喜气壮壮胆,像襄王讨个赏赐。”杜仲走出桌席,跪在厅中。
襄王花白的胡须上沾了点水酒,和杜仲白发上的水珠类似。没准就是因为这一点儿相似,襄王没有责怪他的无礼,反而走下扶他起来。
“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你随我东征西战,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席间众人目光皆投向此处,心里暗想,这杜仲也忒不要脸不要皮了。选这时候说出来,襄王正是犒劳义士呢,不答应显得小气,也寒了义士的心。答应嘛,众人又有些不服,洪城出力最多的也不仅仅你杜仲一人,好处都让你占去了怎么行!
接下来杜仲说的却让人意外,他客套的说了不少襄王的好话,话锋一转:“洪城之事,成事其实不在我,而是楼中的韩长老。若不是他熟识合勒,晓得二人弱点,想了招挑拨离间,咱们也不能如此顺利将洪城拿回来。”
“韩长老博学多才,武功高强。我早有请他出山的想法,奈何韩长老淡泊名利,安心做山中人钻研武功奥义。我不愿剥了人喜好,就成了心中所念,夜里辗转反侧之际总是想起,难免挂记。”
小公子嘴角挂着一抹笑,悠然的一口口吃着佳肴。余光处是坐在前列的韩邝,他背脊挺得笔直,眉毛微蹙,手按住筷子隐约可见颤抖。
“先下他愿意出山,我自是十分开心。为我这老友开心,也为了襄王开心,有这员大将,我朝之幸也!今日我讨的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韩长老。他是文人,骨中有傲气,万万说不会说及荣华富贵。我是个粗人,就想着替他向您讨个一官半职,好报效朝廷。”
原来是为了韩邝讨赏,众人心里酸溜溜的滋味消散。论资排辈韩邝都在众人之上,这次确实提供了不少消息,攻城时一把年纪了冲在最前头,他获点赏赐也是应该。
于是乎,目光聚集在韩邝身上。在众人的预期中,他现在应该站起来,顺着杜仲的话说下去,受了这个赏赐。
然而他却没有动,不仅未动,额头还冒出豆大的汗珠。
视线一刻不停放在杜仲身上,在他说完下句话后,双眼无奈的闭上。
“韩长老,你在建安时说要为襄王献上月贝令,今日可带来了?趁好时候赶紧拿出来,喜上加喜!”杜仲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韩邝却看出那细缝中骤然窜出的精光。“难不成是忘带了?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丢下的!”
韩邝摸了摸腰间的布袋,原本那里放了块令牌。布袋瞧着普通,实际为了保护月贝令里面被改造的布满机关。除非按照顺序解开袋口上的结,否则里头的淬了毒的暗器能瞬间将人毙命。
在场的江湖义士都知晓月贝令,万仞山庄惊鸿一瞥,如今能再看见,大伙自然翘首以盼。
火热的目光落在身上,比在炎炎夏日下站着更让人难耐。韩邝手摸着布袋,像是要拿出月贝令。
下一秒,他从布袋中扔出一颗玻璃珠大小的圆珠,猛地砸向地板。浓烟夹杂火星迸溅,厅中一片白雾。
他要跑!杜仲惊觉,伸手探进雾中,勾住一片薄衫,手指灵活朝几个大穴点去。
雾中人身形迅速,不愿与他纠缠,掀了张桌子转着圈推向杜仲。啪叽,手指从桌子穿过,点在他的右臂上。
封了他的经脉的同时,烟已经起来。厅中白雾茫茫,呛人的烟引出一阵阵咳嗽声,杜仲眉毛拧成结,这样的环境下,他根本没法确认韩邝的位置。
忽而腰间有劲风传来,那招式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他腰眼的位置。力道之大,穿风声呼呼,目标正是腰背的命门大穴。
若是让他按了此处,轻则浑身瘫软,稍重怕是下半辈子要在轮椅度日。杜仲瞳孔放大,不想自己竟然大意到这种地步,此时已经躲闪不及。不如用手背去挡,大不了废一条胳膊。
打了决心,他神色由慌转安,想用左手去接下这招。一道剑影晃过,那手指收回不及,点在剑背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