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撇嘴,心道又是哪家的好姑娘被糟蹋了。她来
洪城之后,这院子时不时就来新人。要么是直接从城里掳来的,要么是北方的流民。布固日德看上了就要带回府邸,不喜欢了厌烦了就往后院一塞,或是奖给手下。
蛮夷!粗俗!她咒骂两句,这些姑娘以后是没有生路了,花一样的年级就要烂在这个院子实在可惜。
沐青黛问了旁的奴仆,新来的姑娘是洪城人,家里早早没了爹娘,一个人靠在城边上种点蔬菜为生。生性胆小,没啥交好的伙伴朋友,是在城根下给菜浇水时被布固日德看上带回来的。
“小竹姑娘胆子小,进了府就一直哭,布固大人就喜欢柔柔弱弱的美人,见她哭的厉害安抚了许久。今日大人出门议事,就托了小的们带她来赏赏花,好让她别太伤心伤了身子。”
你们将人放了,可不就药到病除,保准人天天开心快活。沐青黛心里嘟囔,嘴上却是不敢说出来,奴仆嘴碎传到布固日德儿里,遭罪她的是。左不过她也是布固养的狗,与这些姑娘们比情况好不到哪儿去。
她觉着自己最近的心是越来越软了,走近听见小竹姑娘的哭声,脚脖子迈不开,转向朝她走去。
小竹哭的双眼高高肿起,几乎眯成一条线。红红的脸衬出惨白的脸蛋,清泪刷刷的直往下流。沐青黛看了会儿,她的眼泪像是洪城外的江水,一刻不停,手上撺着的帕子湿了被风吹干,半晌又被哭湿。
真能哭啊,沐青黛不明白布固日德怎么喜欢这种娇弱到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女子。但瞧见她哭得这样惨,忍不住安慰。
“我同你一样都是汉人,不会害你。”沐青黛用帕子将她脸上的两道泪擦去,轻声细语的模样真有几分李相月口子曾经的大师姐。“他们是布固大人选的奴婢,怕你怕的要死,你不开心了打骂他们便是,莫要哭哭啼啼的伤了身子。”
小竹姑娘听得浑身颤抖,如此较弱像糊窗户的薄纸的女子,是断不可能做出打骂别人的事。她就是哭着,不说话的哭着,抿唇哭着,垂头哭着,总而言之泪水没有断过。
“我想回家,这里的人都好可怕,姐姐你知道怎么回去么?”
沐青黛两眼发黑,要是她有法子从这里离开,也不至于做人的一条狗,于是左顾而言他:“小竹,你喜欢什么,也许让奴仆们给你些小玩意儿,你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小竹还真思索了下说道:“我喜欢看看月亮,如果月亮特别漂亮的时候,还喜欢喝上一点儿。”
这爱好听着有些耳熟,沐青黛恍然发现小竹喜欢的竟然与合勒不谋而合。她打量了下眼前的姑娘,身姿容貌都不错,就是颤颤巍巍小鹌鹑似的模样,上不了台面。
她觉着自己想的太多,暗笑两声。小竹脚尖相抵,说了两句眼泪止不住淌了一脸。沐青黛觉着无味,打算做个顺水人情,回头若是小竹真能长久的讨布固日德的欢心,她也能尝点甜头。
“湖心小亭是个赏月的好地方,夜里让奴仆带你去。”沐青黛摸着她哭肿的眼,笑的深意十足:“合勒大人常常去哪儿,你若是遇见了记得避开。咱们在这个院子里待的时间还长,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或是不长眼的奴仆欺负你,就来找姐姐。你同他们说找沐掌门,人人都省的。”
小竹好像是在黑夜中骤然抓到一束光,忙着点头脸上的泪珠滴滴答答的随着她的甩动,溅到沐青黛的衣裳。
不留痕迹的擦掉泪痕,沐青黛嫌弃的将水珠蹭到奴仆的衣裳,实在受不了找个借口溜走。
哭的死去活来的小竹姑娘,藏在湿润手趴下肿起的双眼,露出一抹精光。她努力的抑制,将开心的颤抖变成害怕的瑟缩。
奴仆你望望我,我瞧瞧你,新来的姑娘是朵娇滴滴的花,要不是布固大人喜欢,怕是早被人折了。
这话说的极妙,有些像是预言。
夜里布固日德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心头好小竹。家里头的不如外头的,外头的不如偷别人的,偷别人的不如偷不着的。小竹就是尚未吃进嘴里的肉,他已经和她玩了好几天的你追我赶,被人吊着的感觉已经受够了,今天就要真真吃肉一回。
房中无人,一问才知道赏月去了。布固日德啧的一声,选哪天不好偏偏要选今天,他燥热难耐是打定主意,今晚必须把美人肉吃了。
受人引着去了湖心亭,远远就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似乎在拉扯。
“哪来的野马驹!居然在我的地盘上做这种事!”他大喝一声,搁在平日这种事他不会管,草原上的汉子,看上了扯上马背带到个无人的地方就行了。但今天他憋着火,顺道把这口邪气出了。
亭中二人均是吓的一抖,就听见柔柔弱弱的传来女子的哭泣:“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合勒大人……他要轻薄我!”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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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勒最近很倒霉,而且这个倒霉的源头通通来自布固日德。
他来洪城带了一批亲兵,起初布固日德还能面上假意欢迎,将亲兵安排个可有可无的位置。来了几月,布固日德不动声色的把亲兵一一调离,通通做了后勤。
他不忍心看着跟着这么多年的亲兵天天给人洗衣做饭,想了许多法子都不见成效。直到前两天,洪城守卫和人起了冲突,许是压抑的太久,激发了城内百姓的反抗,好几个守卫受了伤。他乘机让自己的亲兵掺和到守卫里来。
布固日德是知道这事的,但碍于面子,不好撕破脸。再者兵民矛盾骤增,他无心处理。他与合勒矛盾始终是夷人内部的事,先将外头的杂鱼小虾处理干净。
久等不见动静,合勒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他有个想法,酝酿已久。洪城南边是滔滔长江,北边是阳关大道,守住一边就能无虞。但他觉着苦守太过保守,聊城久攻不下于此密不可分。
他想,如若能派部分兵力越过东西高山,以高点的优势进攻左右两侧小乡镇。到时三地同时御船渡江,用围夹之势攻下聊城。
今早他志气满满的同布固日德说了此事,却收获了一个白眼与不可置信的吸气声。
“东西两侧山有多高你知道么!爬上去要多久,下来又要多久,上山下山需要多备多少物资?现在上头还有雪,冻伤冻死士兵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布固日德一连串反问,心里正为城中此起彼伏的□□而烦忧,面上的尊敬也不想给了。“好嘛,当这山咱们可以翻过去,你又知不知道相邻的两个城镇有多远?足足三百里!你难不成指望站在山上滚几个石头能将他们灭了!”
“收起的闲工夫,老子没时间和你玩沙场点兵点将的游戏。把你画的那些图纸通通烧了,回都城睡你的美人窝吧!”
“你!你!你!”合勒脸胀的通红,他是贵族,理应受到所有人的尊敬,一个马倌上来的下等人居然当着众士兵的面,将他说的一分不值。“你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落荒而逃。
合勒回到湖心亭喝闷酒,其实他也知道布固日德有些说的没错,可他是贵族,身体里流淌着最尊贵的血液。他不需像个下等人一样,亲自勘测地形。拥有温暖华美的狐狸围脖,根本没有寒冷的烦恼。
那些思索都是下等人贱民脑子里的废料,他怎么知道?他也不必知道!合勒猛灌一壶,暗自许诺,等他回了都城要狠狠的告布固日德一状,让这个粗鄙无礼的下等人永永远远留在蛮荒之地。
醉眼朦胧际,也是壮志难酬时。余光看见一抹俏丽的身影走来,他以为是沐青黛:“你来了,又让你见了笑话。”
来人很沉默,步子很缓,在离他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以为沐青黛是听到白日的风言风语,顿时觉着抹了面子,破口大骂道:“你怎么也和下等人一样!是不是觉得我很丢脸!但我的血是高贵的,我呼出的空气也比下等人的芬芳!一位优秀的贵族犯下了错误,也是值得原谅的小误会!”
倩影似乎是在等待,她目光看向的是湖外小道。这个时候该是某人回来的时间,她今天仅仅是凑巧来试试运气,没想就让她撞见了。
谨小慎微,敛住自己的呼吸,湖心亭里的人好像喝醉了。他认错了人,这无疑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