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饮入喉头,苦涩难耐,他握拳压抑许久的情绪渐渐上涌:“相月,我求求你问问你自己的心,看看身后的我。我求你,让我照顾你,让我给你幸福好么?”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像是害怕听见不满意的答案般飞速说着:“雨、雨好像小了些,你早点休息,我不在的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他不敢回头,怕看见她纠结神伤的表情,站起便要离去。走出一步,衣角被人拉住,杜仲身体发僵,有些怀疑,更多是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激动。
“你……?”
李相月用干布替他擦干脸上的水珠,动作轻柔而仔细:“你这样,明日会生病的。”
“相月!”他克制自己的激动,转身握住她的手,用力又小心的放在胸口。“你是不是……?”
“我不知道,”李相月低着头,看向两人相握的手。“但我想试试,让我慢慢想,等你回来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好!好!”杜仲傻傻的笑,嘴角合不拢,拉她入怀。“你慢慢想,我可以等,没关系我可以等,不急的不急的!”
李相月忍不住捏他脸,他一向聪明怎么遇到这事就成这副模样了。
“你笑得好傻。”她依偎在他怀中,脸颊汲取温暖。默默想如果真是前世冤孽,那就让她自私一次,为了自己活一次。
杜仲嘻嘻的笑着,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傻气外溢。下巴阖在她头顶,不禁眼眶湿润。
李相月想到一件事,推了下他说:“别让你手下再看着我了,李相祁人精的很,明里暗里说了好些次,我不想爹爹为我操心。”
“行,你说的都可以。”杜仲笑的已不会说别的,就算此时李相月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他也会附和甚至去天上砍上几剑,让它坐实了方方正正的样子。
两人相靠的有些久,缓缓有燥热从中蔓延,空气弥漫着不清不楚暖意,熏得两人晃神。李相月耳朵根都是红的,她从怀中挣脱,不好意思地望着他指了指窗外:“雨停了。”
杜仲看向窗外,骤雨停歇,明月隐隐约约有探头的趋势。他生出老天爷刻意与他作对的恨意来,大步走到窗边挡住零星月光。
“我明日就要走了,”他拉住她的手,委屈的说道:“很久才能回来,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真是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这竖子确确是蹬鼻子上脸的典型!李相月瞪他,人却是没有走。
杜仲挑眉,猛地靠近温柔的吻上她的唇。还是记忆中的温软,好似天底下最上乘的点心,怎么尝也尝不够。
李相月被她吻的晕晕沉沉,手无措的搭在他肩头,果然还是着凉了么。吻一个接着一个落下,他的动作不仅局限于唇,而是落到更多的地方,令她难以启齿。
“不行!”她低吟,语调中是她陌生的蜿蜒。
杜仲轻笑一声,在她耳畔说道:“好些日子呢,怎么够。”
言罢,李相月娇羞再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望他眸中的星光,默默抱紧怀中人。
“接下来,我要查查,你这次是不是又藏着迷药。”衣衫落地,他调笑的声音从床帘里传来。“我可不能栽在这事儿上两次,传出去多没面子。”
天哪,他居然还有心思记得这事儿。李相月羞的似沸水中的虾,揽住他的胳膊,心中念叨,都是冤孽都是冤孽,上辈子她定是欠了他的。
第四十四章
44
春绿杨柳岸,庭院里飘落几许柳絮,像是被雾蒙蒙笼了层,雾里看花好不真切。这天气在外头吃饭,是种折磨,却是李永年的爱好。偏爱在满是柳絮时节,喝上一杯,看着絮儿飞舞。
想他与妻子相遇也是这个时节,河岸边的打闹嬉戏恍若隔世,柳絮人在而人早逝,感怀之际他闭目不语。
李相祁没有感触,他只觉得每一筷子都夹着白花花的绒毛吃的着实不痛快,眼神好几次瞥向李相月,想她说说。要知道李永年向来听女儿的话,他说上几千句不如李相月一句来的好使。
可惜李相月右手握着筷,左手抚住腰间的竹笛,碗中的饭都要戳成米糊,低头笑得娇俏。
“多吃些!”李相祁坏心眼的夹块姜放入她碗中,本做了看她笑话的打算。没成想,李相月无意识的夹起吃下,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仍是心有所想笑得灿烂。
李相月终于注意到李相祁灼灼的目光问道:“我脸上可是有脏东西?让你盯得紧了?”
“姐姐近日气色颇佳,对着竹笛常常笑语涟涟,就不知究竟是春意太好惹人心动,还是心有所属情不自禁?”李相祁笑得狭蹙,眼见李相月脸红撇过脸,咳嗽一声严肃说道:“要娶姐姐的,必须要过了我这关,需知世间千千万万女子,再好与我有关的也就姐姐一位,总要好生瞧瞧不能轻易许人。”
李永年用筷子打他手,喝道:“小儿天天就知拿你姐姐打趣,不如多些时刻读几本书。”
“你姐姐喜欢的便是最好的,哪有你掺和的份。”李永年皱紧的眉头舒展,装作无意的瞥向屋旁高楼,从怀中掏出块玉佩。次等货色,玉制沉杂还缺了块角,但被抚摸了好些年,包上温润的光倒也特别。“你娘留下的东西不多,这个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今日就给了你,戴在身上莫丢了。”
李相月接下,不懂他突然拿出这东西作甚,要知往日李永年摸着这块玉佩从不许他们碰触。
“相祁,下午随我出去一趟。”李永年说道。
李相祁立马跳起嘟囔着嘴说道:“书院同窗唤我踏青呢!”
李相月拉他坐下又为他夹了块肉,揉揉他的手腕说道:“爹爹,我和你去吧,下午正好空着了。”
“不行,徐家庄的二当家生了千金,要上好的米酿女儿红,这事不能耽搁,你下午去一趟。”说道女儿红三字,李永年得意的抚弄胡须,偷看李相月一眼又将目光放在远处,最后眉梢眼底都是喜意沉着嗓子对李相祁下了命令。“下午你不去也得去。”
“女儿红都自个酿,徐家老二也太抠门了点,那么大家业一坛好酒都不舍得,可见没将这女儿放在心上。”李相祁愤愤的吃下碗中的肉,满嘴油腻的应下。
李永年用眼瞪他笑道:“这便是你年纪小不懂事,女儿红是父母的心意,亲手酿岂不是更添情谊?”
“那姐姐那份爹爹可有着落了?”李相祁将话引到李相月身上,惹了个大红脸。
李永年摸须,摆头叹道:“不可说,不可说也!”
为堵住李相祁恼人的嘴,李相月这个做姐姐的夹了好几块肉,直到他吃下才舒心的笑了起来。庭院不大,日子过得很是平凡,但偶尔说说幼年趣事,或是像今日这样拌拌嘴,留人宁静安居一隅。
云梦谷和江湖上的厮杀似乎正在从她身上抽离,李相月难得体会放松,心生眷恋不舍,忆起云梦谷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收拾好碗筷,看向云梦谷的方向,愧疚上涌,不知师父有没有找到三宝。如若没有,她穷尽一生也会为师父寻得,以偿师恩。
“小月,早去早回莫在路上耽搁。”李永年拉着李相祁出门,神神秘秘低耳几句,那小子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不敢置信,瞥李相月背影一眼喜笑颜开的与他走了。“晚上爹爹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相月正在擦拭桌面,应下一声,再抬头想道句路上小心时,两人已不见踪影。摇摇头,爹爹和李相祁的脾气太像,都是容易点燃的炮仗,也不知她不在家的时光里,两人是不是也经常如此。
徐家庄在建安南边,说远不远,但也要走上一两时辰。李相月收拾好后没有耽搁,装满货,太阳当顶的时候出发,直到夜黑星疏才回到建安。
手里多了两颗红鸡蛋,寻常人家生闺女都只给一颗,可见二当家对这个女儿格外上心。也难怪徐家庄里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那满地乱跑的萝卜头也是爱扔石子的坏小子,陡然多了个软软糯糯的女儿,别说二当家,就是李相月也喜欢的不得了。
一人牵着老马,悠悠走在街道,看见远处有耀眼的光,想到不久前被大雨浇灭的烟花,莞尔一笑。他啊他,怎就不知二月建安的天气是狗都嫌,老天爷没哪天不是哭丧着脸。
想着他,心底有甜蜜丝丝溢出,像是偷吃蜜糖的孩子,舌头尖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