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爷,给小媳妇买盒粉呗,瞧你媳妇这小脸蛋,花多少钱宠着也值当啊。”
我讪讪笑着摆了摆手,“不值当不值当。”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连忙改口说道:“不是不是……”
怎的越说越好像我心中有鬼似的,我不知不觉又红了脸,快步向前走去。
初冬的凉风拂过脸颊,走了几步脸上的热气才渐渐散去,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被他随手放在了我头顶上。
我抓下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个秀气的小荷包,拎着颇有些分量,摇一摇里面的东西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大嗓门:“姑爷可真会疼媳妇啊,得嘞,收摊回家。”
我迟疑着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方才琳琅满目的货架子已经空空如也,胖大娘正费力的起身收拾摊子。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星沉已经快步向前走去,只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这老妖怪太缠人了……”
她缠你两句,你就把她的生意包圆了……
啧啧,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冤大头啊……
我一边摇头嗟叹新鲜出炉的冤大头,一边喜滋滋打开施了扩张咒的小荷包,从里面随意摸出个东西。
是一对金光灿灿的小铃铛,瞧着可爱的紧。
我忙快走两步追上星沉,举着铃铛在他面前晃了晃,“师兄,你瞧这个好不好看。”
谁知话音刚落,拴着两个铃铛的线忽的断开,一只小铃铛骨碌碌落在了星沉怀里。
他迟疑着拾起铃铛,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瞧了几眼,然后又递给了我,“给你。”
我正要接过,就听手里那只小铃铛好似一张会说话的嘴,蹦出一句“给你。”
连声音和语气都与星沉毫无二致。
我们两个愣了片刻,又同时说道:“这是什么?”
两只小铃铛也同时蹦出两句:“这是什么?”
我登时心花怒放,太有趣了,这两只小铃铛能传音。
我于是转身向后跑了几步,与星沉离得远了些,将铃铛举到唇边叫了句:“师兄……”
星沉在华灯下看着我,手放在唇边,我听到自己手里的铃铛低沉的“嗯”了一下。
好玩的紧,好玩的紧,我又向后跑了几步,然后再叫一声:“师兄……”
夜色下的星沉面目有些迷糊不清,身姿却愈发显得灼灼耀眼,我心中不知荡然起了什么东西,总觉得莫名的欢喜。
铃铛又低低“嗯”了一声。
我笑着问他:“你在做什么?”
铃铛沉默半晌,一言不发,我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星沉,他站在朦胧夜色里,比月光还要皎洁。
“想你。”
铃铛低低的说。
我登时笑得前仰后,“我就在你对面啊,你没长眼睛吗?”
铃铛沉默片刻,淡淡说道:“笨死算了……”
行过半条热闹的街市,星沉终于被手里的铃铛聒噪的忍无可忍,一把将铃铛揣进了怀里,啧啧,看来是不准备还我了,不过也好,待哪天月黑风高,我半夜学鬼叫吓一吓他。
行到一个岔路口时,我瞧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酒旗,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对星沉说道:“师兄,你觉不觉得阿负有点鬼鬼祟祟的。”
星沉点点头,“这老不正经的瞒了我们许多事,我有好几次见他给别人瞧病时,偷偷给那人施迷魂咒,被他医治过的人,出门之后就开始神神叨叨传风陵上神的行踪,那行踪完全是照着我们行路的方向编的。”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其实我是想说,阿负鬼鬼祟祟,定是背着我们偷偷喝酒去了……
星沉没注意到我哑口无言的表情,继续说道:“他提到风陵上神时,总是阴阳怪气的,可自己私底下却费尽心机散播风陵上神的假行踪,且这行踪与我们的路线毫无二致,分明是想引什么人出来,这次绕道来探七十二寨,分明也是因为听到了风陵上神在这里的消息,我猜他与风陵上神之间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张张嘴,更加哑口无言,其实我方才只是想拉着星沉一道去把阿负从酒肆里拎出来……
星沉胸有成竹的说道:“我猜他是去找风陵上神了。”
我险些被星沉这个推断惊得掉了下巴,于是晕头转向的跟着他抄了条小路,朝偏僻的山间走去。
阴沉了一整日的天色,到晚间也没有稍稍清朗些,天上依然堆着厚厚的彤云,似是努力攒着一场鹅毛大雪。
月亮隐在云后,不见一丝光亮,避开那些灯光璀璨的街巷后,山间便是黑魆魆一片了,只借着远处通明的灯火才能隐约看见四周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迟疑着问:“师兄,你知道阿负去哪里了吗?”
星沉说道:“自然是去找风陵上神了。”
我又问:“风陵上神在哪里,他如何知道的?”
星沉带着我在山间丛林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最后指着怨憎所化险峰的方向低低说道:“应该是那个方向。”
我不解的问:“为何是哪个方向?”
星沉说道:“日间我们俯瞰这里时,怨憎峰下那座殿宇最是巍峨,这风陵上神不知是真是假,但穷奢极欲却似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有一夜享用……”
星沉话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指着怨憎峰的方向说:“总之就应该是那里,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第66章 初雪
殿宇四周岗哨林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我们在黑暗中潜伏了很久才抓到个机会偷偷遛进了大殿里。
外面天寒地冻,大殿内却温暖如春,硕大的珊瑚树将大殿点缀得好似龙宫一般,处处金玉堆叠,让人瞧得眼花缭乱。
我想起晨钟峰上简陋古朴的寒室,悄悄对星沉说:“师兄,这位师祖瞧着怎像是个财迷啊,跟师祖在暮晚峰上留下来的那间寒室风格也太迥异了……”
星沉点点头,“多半又是个打着师祖名号招摇撞骗的。”
星沉自小在重楼深殿内长大,进来后不似我这般眼花缭乱不辨方向,带着我穿廊绕柱,转过一道又一道华丽的屏风,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小殿外。
我们跃上房顶,悄悄掀开一片琉璃瓦,只见殿内水汽氤氲,一方硕大的温泉池子上飘着殷红的花瓣,水中和池畔尽是雪肤花貌的少女,旖旎雾气将白花花的裸肤衬托得若隐若现,一眼望去香艳无边。
星沉连忙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看向别处。
我啧啧道:“全是美人啊,真好看……”
星沉颇是无言的瞥了我一眼……
“咦……”
这些美人为何都瑟瑟缩缩,瞧着跟受了惊的小鸡崽子似的呢?
我顺着美人们战战兢兢的目光望向殿内,看到温泉池边跪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瞧着很是威武,可是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一个美人正举着支毛笔,在他脸上画王八,贝壳般玲珑的小王八在他额头上首尾相连,瞧着颇是憨态可掬,美人娇妍的小脸吓得煞白,端着笔的手忍不住瑟瑟发抖,难为她还能画出这么一串栩栩如生的小王八。
男人跪在一个铺着雪白狐狸皮毛的贵妃椅跟前,宽厚的脊背上鼓起两坨生铁般的肌肉,瞧着好似拼尽了一身的蛮力在无声的挣扎,可是仍旧分毫动弹不得。
贵妃椅上有个清瘦男子翘着二郎腿坐着,尽管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一眼望去,还是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笑什么?”
星沉小声问我。
我指了指瓦片上的缝隙对他说:“你瞧是谁……”
星沉淡淡道,“不会是那个老不正经的吧?”
我笑嘻嘻逗他,“你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
星沉立即窘迫的转开了视线,伸出大手在我头上揉出一团鸟窝,我愤愤瞪了他一眼,他又带着丝挑衅直直看了回来。
我一把将他那作乱的爪子从头上薅了下来,伸手抚平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继续凑到瓦片的缝隙上津津有味瞧着殿内发生的事。
星沉将耳朵贴在瓦片上,手扶在一侧,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
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屏声敛气,四周突然显得格外寂静,一些细小的风吹草动就会变得特别明显。
我突然觉得小拇指外侧有些微微发痒,侧眼一看,见星沉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就放在我左手边,隔着一条细细的空隙,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