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死了,皇子们还没开始明目张胆的斗,等老皇帝咽气,战斗才算真正开始。
除非老皇帝死前,重立一个太子。
但老皇帝又没有一丁点这个意思,还伤心太子呢。
谁都想让老皇帝重立太子,谁都不敢说。
突然有一天,四月春雷一阵轰隆隆。
王济上折子了。
王济上折子请立太子了。
王济上折子请立毅王为太子了。
王济被老皇帝连踢带踹打出大殿了。
王济在殿外老泪纵横,哭太子,在场的都跟他一起哭。
老皇帝出来跟王济一块哭,君臣二人抱头痛哭。
毅王,成了太子了。
因为王济哭太子。
王济可能早就哭过太子了,太子还不会走的时候,王籍都还没出生的时候,王济就做了太子东宫官了。
只有王济这样的人,能跟皇帝提重立太子的事。
为什么王济突然就上折子了呢?
起因是王籍。
有人看见王籍和郝计在一块喝酒了。
很多人都看见了。
看见的人都说,王济站毅王了。
一传十十传百,王济就站了毅王了。
虽然他本人还不知道。
他知道的时候已经不能补救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据说王籍被打了,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王济肯定是不想打王籍的,他想打得是郝计,或者我爹,或者毅王,或者我,或者围观群众。
一切导致了这种局面的人都该狠狠打。
陈景邑没去住东宫,还是在毅王府,老皇帝也没提,就这么着吧。
很多京官都在这次震荡中被抄被流放被贬。
我接到一个帖子,请我去铭香斋喝茶。
主人是林晚香,林家被牵连,因为王济从中周旋,只是贬官。
王籍的婚还是退了,王籍又被他爹打了。
打得林大人都看不下去,扑上去以身相护,还挨了收不住的两棍。
我和林晚香不认识,没道理请我,可是她请了我,说明她一定有要紧事和我说。
虽然我想不到我和她能有什么要紧事,难道是叫我跟我爹讲,让我爹劝王济以后少打王籍。
我见林晚香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有点肿,我能想象昨天王籍被打得时候,林晚香蹩在角门处,哭得有多惨。
林晚香递给我一本书。
《无所谓游记》。
正是当初我在城南书斋买的那一本。
林晚香神情有些倦意,面容平静:“太子妃娘娘,很感谢您能来见我。虽然我要说得事情很不光彩,但我认为太子妃娘娘应该不会和小女一般见识。”
我快速回忆我和林晚香有什么交集,除了那年上元节夜有一面之缘,话也没说两句,有什么不光彩的?
林晚香自嘲的笑了笑:“话可能有些长,还请娘娘耐心些。”
“娘娘应该知道,原本王……王公子于我并无意,是顶了娘娘的虚名,
假借了这本书罢了。”
“可能娘娘觉得这本书并无特别之处,其实也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普通的印刷本子罢了。正为这个普通,才能顶娘娘的虚名。”
“王公子为娘娘找了这书,眷了一份,原本想要送给娘娘,又怕唐突了娘娘,失了敬意。便寻了一处印刷铺子,刻了整版的字,只印了一本书。”
“不巧,这印刷铺子属林家的。”
我心里一惊。
我想起我书买回家,还臭了有十天半个月。
我是感觉哪里不对,但没想到王籍看着清清白白的,套路竟然这么深。
“我偷印了一本,后来王公子说要拿来看,我想与娘娘的那一本能有什么不同呢?毕竟王公子只敢给娘娘您印刷的本子,不敢给亲手抄的本子。”
“他一翻就知道我不是了。”
“王公子这样守礼克己的人,还是情难自禁,在娘娘的书上提了两行
诗。”
“娘娘该是没看见的。”
我已经一愣一愣只知道点头。
“哈,娘娘那日回家,下了大雨了。”
我皱眉乜她:“你那个时候跟踪我?”
“娘娘莫怪,我只是那一天想看看娘娘是谁家府上的女儿罢了。我看娘娘进了郝府,我觉得这是我的机会。”
“原本王大人顾及王公子的心思,并没应允亲事。是我告诉王大人,那人是娘娘。”
我还是有点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身上有这么大一盆狗血。
“娘娘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反正王公子王大人和郝大人郝公子都不会没趣跟娘娘提的。只不过我想起王公子挨得打,觉得有些不平而已。”
我……
我感觉我以后都不能直视王籍了。
心虚。
犹记当初接到赐婚诏书时,我爹就考量了和离的事情。
我觉得是时候了。
我现在很多余。
陈景邑成了太子,会做皇帝,再也用不着我这个盾牌遮遮掩掩和贺舒兰讲一两句小话。
小心翼翼,我这个外人看了都心酸。
陈景邑而今苦尽甘来了,与丞相府往来密切,正大光明。
我想起毅王府荷池里的那只大乌龟,水里待久了头顶都长了青苔。
我若是再不走,那只绿毛龟就是我的下场。
这人呐,不蒸馒头争口气,让我眼睁睁做绿王八,太不人道。
我寻思怎么跟陈景邑说这事,要是我直接戳破了他和贺舒兰的“奸情”,他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还会怀疑我是怎么知道的,毕竟他以为他隐藏得可好了。
我在等待一个好时机。
我等啊等,等到荷池里绿毛.龟.头.顶的绿毛又长了一寸了。
我终于等到一个好时机。
那是一个风清月朗的星夜,陈景邑从丞相府喝完酒宴回府,小醉。
我从来没有那么殷勤,上赶着送醒酒茶。
陈景邑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笑得跟咧口石榴似的。
我斟酌着说了。
“听说王爷要娶贺家的小小姐了?”
陈景邑登时醒神了,他双眼清明,直盯着我:“你听谁说的?”
我惊了。
就陈景邑这恨不得入赘丞相府倒插门的舔狗劲儿,他竟然还要问一句谁说的?
他就差脸上写着“我好想当丞相府上门女婿啊”这行大字了。
“大家都这么说。”
陈景邑被戳穿之后果然恼羞成怒,一拍案猛站起身:“大家都有谁?”
“你总是听哪一个人说的,是谁?”
陈景邑怒极反笑,径直走出去。
“管家,把人都给孤叫到院里来,孤要看看,是谁舌头长了,嫌长就统统割了喂狗!”
我追出去,也来气了:“何必拿别人出气?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傻子?不长眼睛看不见?哪里需要别人来说!”
我觉得陈景邑怪贱的。
他反而不生气了。
陈景邑缓了神色,摸了摸我的脸,又抚了抚我的头发,我觉得他好像在撸狗。
“郝独,你会是我唯一的正妻。”
陈景邑这个贱男人,说出了这句很婊的话,还厚颜无耻的拥住了我,在我的耳边说:“也是唯一的皇后。”
陈景邑眼睛像弯月,微微笑着亲了亲我。
我:……
陈景邑怕不是发狗疯了。
还是我疯了。
“你舍得叫她做妾?”
陈景邑僵了僵,抱得更紧了些:“没必要,郝独。没必要,你跟她是不一样的。”
我在陈景邑怀里默默冷笑,这猪话真该叫贺舒兰亲耳来听听。
第9章
终于,五月末,一天夜里,老皇帝驾崩了。
那一整天,陈景邑都在宫里。
午夜时分,宫里来了人报信,整个毅王府都躁动了。
陈景邑看我看得紧,自我上次探了口风,他怕郝家会在节骨眼上溜之大吉。
至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便带了郝计进宫。
呵,这狗比男人。
寞洲与拣枝念念有词,祈求老天保佑,今晚事成。
我冷眼坐一旁看天,清月吐辉。
突闻前院传来金戈铁马之声,有人带兵闯进了毅王府。
我心下一咯噔。
难道陈景邑败了?
那一瞬间,我思绪万千。
身后有人破门而入。
寞洲拣枝轻声尖叫。
我回身看,怀王青白的面容在月辉下纤毫毕见。
我眼前一黑,陈景邑这个狗男人,顾头不顾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