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宛乔听张夫人对这连太太的形容,实在有些令人玩味,但这个连太太彷佛没有听出来似的,只当人家在称赞她,脸上表情甚至闪过几丝得意。
接下来,曹宛乔就知道为什么张夫人会这么说了。
“妾身今日得见娘娘,心中欢喜,家中备下薄礼,只怕不合娘娘心意,妾身寻思王府如今尚无童孩绕膝,便厚颜带了这两个丫头来,娘娘尽管放心,她们都是良家子出身,身体健康,家中兄弟众多,品行老实,定不会给娘娘添麻烦,还望娘娘看得上妾身的诚意。”
连太太说完,陶氏忍不住倒抽了口气,曹宛乔则是惊呆了,竟有这种不识相的人存在吗?
她才嫁到王府几个月,就有人当着她面要送靖王女人?显然还是个包生儿子的!
她们旁边的夫人们都竖耳默默听着,就看曹宛乔怎么应付这个局面。
张夫人眼中闪过不喜与忧虑,就知道连太太这木头会惹事,她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对曹宛乔说:“连太太不愧是咱们杭邑第一贤良人儿,为夫君纳妾无数,生下许多子嗣,也担心旁人家的问题,连太太之前送给我家的那两个,果然是不错的。”
曹宛乔听出张夫人的话外之音,敢情这连太太就是个奇葩,到处送丫鬟给别人,怕人家生不出儿子来,曹宛乔无法理解这种‘贤良’人的思考,难道看着丈夫天天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很愉快吗?
不对,看张夫人对连太太话里话外的嘲讽,也知道即使是知州夫人这样的土著,也不喜欢这种做法的。
曹宛乔想了一下,连知州夫人都没有拒绝连太太送的人,表示连家大约在杭邑有一定背景,虽然藩王不需要害怕得罪他们,但也没必要树敌。再有就是,她想起靖王的后院,也有许多别的藩王或官员送来的舞姬倡优,有时候收下这些人,也可以巩固彼此的交情。
陶氏一直焦虑地看着曹宛乔,怕曹宛乔拒绝了,会被人说不贤慧,虽然曹宛乔才嫁过来数月,但靖王年届三十没有孩子,曹宛乔若忌妒不帮他纳妾,这名声可不好听。
但身为一个母亲,陶氏也不希望女婿移情别恋,最好就宠着曹宛乔一个,故而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帮上曹宛乔的忙,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只见曹宛乔没有思考太久,笑了笑,说:“连太太送这个丫头来,倒解了我的烦恼,王爷底下的兵士们有许多不曾婚配,王爷正为他们担心呢,这两个丫头,我会给她们寻好对象的。”
连太太愣了一下,其他人听了亦是心中惊奇,连太太忙说:“娘娘,这两个丫头是要……”
“那些兵士们为保卫松州非常辛苦,连家的这个心意,我一定会告诉王爷。”
曹宛乔笑盈盈地这么说,连太太顿时语塞,虽然跟她初衷不符,倒好像帮上自家夫君了,她不由得有些兴奋的说:“娘娘言重了,能为松州尽一份心力,连家上下都很荣幸!”
在场的众人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起这位年纪轻轻的靖王妃,这么简单就化解了地方大族送女人给王爷这个难题,看来不能小看靖王妃,日后得警醒着些。
张夫人在连太太喜孜孜地走后,不由叹了口气,苦笑着对曹宛乔说:“娘娘实在聪明,若我当初也用这法子就好了。”
曹宛乔淡淡笑了下,安慰她:“连太太送妳的那两个丫头可曾孕育了?其实松州娶不上老婆的兵士很多,大家都娇养着女儿,不忍女儿在家等丈夫营中休息才回来,所以造成这种情况,但少数人却有一院子妻妾,显得这些兵士更孤苦了,就算伺候过人,只要没有子嗣,想来婚配出去还是可以的,那些兵士只要能娶得到老婆,哪里会嫌弃她的出身?”
张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除了对这个崭新的理论觉得不可思议外,总感觉靖王妃彷佛是在下什么伏笔,张夫人是个明白人,她笑着说:“娘娘说的在理,原是我之前一叶障目了。”
这个小插曲让曹宛乔平平淡淡地化解过去,那两个连太太带来的丫头也被安置下来,等着婚配给兵勇们。
宴会安安稳稳的结束了,曹宛乔跟众人说了几句祝福跟感谢的话,便让她们散了,今天的宴会总的来说还是很成功的。
陶氏留到最后才走,她想了很久,才担忧的开口问曹宛乔:“妳没有先问过王爷,就将那两个丫头推出去,王爷会不会怪罪妳?”
“娘想多了,王爷不会怪我的。”曹宛乔知道陶氏是担心她,但她又不能说褚安州不管怎样都会顺着她,陶氏一定不相信,只好找理由搪塞:“那两个丫头容貌又不出众,王爷那么多侧妃侍妾,哪里会看上那样的,我若给他乱收人,他才会生气呢。”
陶氏听了,放心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她:“那连太太说的也没错,妳还是早日给王爷生个大胖小子,让王府后继有人,这下子就不用担心了。”
曹宛乔当然没办法跟陶氏解释她得等到十八岁才会洞房,只好连连应是,将陶氏送出门。
就如同知州夫人心里猜测的,连太太的举动确实给了她灵感,她一直想着把褚安州那后院当摆设就好,但一院子的女人,就算无宠,日子久了还是会有纷争斗乱的,将这个问题解决,可以徐徐图之。
她回了将胥院,只见褚安州在寝殿里头坐着看书,这人明明有书房,但就爱待在她房里闲晃,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丫鬟们替她解了罩衫跟头饰,便很快退了出去,褚安州问她:“今天还好吗?”
曹宛乔点点头。“挺顺利的。”她随即笑得狡黠,睨着他说:“我今天可把你的桃花给推了,你不会有意见吧?”
褚安州其实知道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让人注意着呢,但看到曹宛乔这么可爱逗趣的模样,他眼神宠溺的故意问道:“什么桃花?”
曹宛乔也假装酸溜溜地说:“有人给你送了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看得我生气,你底下不是很多兵士娶不到老婆吗?我就顺手说要把她们嫁了!”
褚安州坐到她身边来,慢吞吞的拍了两下手,才说:“老婆真贤慧,替我解决难题。”
曹宛乔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他胸口一把。“你在嘲笑我吗?”
褚安州无辜道:“我是真心诚意的,我老婆最聪明了。”
他说完,看着曹宛乔那脸上的浓妆,皱了一下眉头,便起身去水盆架旁拿了沾湿的巾子,又坐回到曹宛乔身边,轻轻抬起她下颚。“我替妳卸妆。”
曹宛乔顺从的让他擦脸,想起成婚那晚,他也是这么替她卸妆的,看来这人真不喜欢浓妆,非得亲自动手擦掉。
她闭着眼说:“蓝侧妃,还有后院那些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褚安州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理所当然道:“妳看得顺眼就让她们继续住着,不喜欢的话,就赶出去。”
曹宛乔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人根本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故意这么说的。
“就像今天那两个丫头,有合适的对象,慢慢让她们改嫁吧,放出去反而让她们不知道怎么生活了,但在这里,就跟守活寡似的,她们还那么年轻。”
其实将后院的女人改嫁,多半还是她的私心,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妾室,不管是从前的靖王或现在的褚安州,都没有碰过她们,但曹宛乔渐渐的,连这些‘名义’都厌恶起来。
说明她越来越爱这个男人,只想独占他。
可她也知道蓝侧妃等人的无辜,所以只能尽自己所能安顿她们。
褚安州柔声道:“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都依妳。”
曹宛乔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着褚安州眼中那柔情似水,其实她就依恃着他宠她呢,被宠爱的女人,才能为所欲为。
曹宛乔嘀咕道:“慢慢来,有那死脑筋的,一个个劝,对象也得找好了,否则嫁给坏人,我也良心不安。”
褚安州的动作很轻,不厌其烦地一层层擦掉曹宛乔脸上的妆粉与胭脂,直到干干净净,才低头吻住她。
曹宛乔回应着这个吻,又渐渐闭上眼睛,感觉彷佛在海里浮沉,只有褚安州能给予她氧气。
她有时候会想,也许她跟褚安州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否则上辈子分的手,分的那样没有挽回的可能,这辈子又穿越到相同名字、相同容貌的人身上,两人之间阶级差距那么大,兜兜转转,还能够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