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每到这一天就会心神不宁,非要去网吧,他明知这是徒劳无功的行为,可还是想要去做,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弥补自己的愧疚。
他进入网吧后,发现情况比他想象得要乐观得多,今天网吧的生意比较冷清,来得人不多,至少没有前两次他和谭灯明来时的空前盛况。不过,他一眼就看到了同班同学——程炼。
这个小伙子在班上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因为他既不是那种劣迹斑斑的问题学生,又不是那种财大气粗或者成绩斐然的亮眼学生,他不似他和谭灯明那样骨骼高大,不过依然担得起“清瘦”二字,他也不似他们俩是班上公认的五官立体的精致帅哥脸,不过依然也有属于他自己独有的气质,担得起“奶油小生”这一称号,因为他长得太白了,俗话常说的“一白遮百丑”用在男生领域里也依然合情合理,他的肤色极大地弥补了他五官上不立体、不大气的遗憾,虽然不会造成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效果,但起码也是属于那种仔细看过他之后还是会回过头多看一眼的书生类型。
顾淮西记得他进校时的班上排名正好是第二十名,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好名次,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曾经他还就这个问题和陈艾北谈论过,得出的结论也是无比相似。
“一个站在中偏上位置的人,是最接近快活似神仙的幸运儿,既不需要担心什么时候会从摇摇欲坠的高位上跌下来,更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因为陷入成绩危机而遭受老师、父母、学生三位一体的白眼和嘲讽。”
总之,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是重点,这都不会妨碍他对这个小伙子的良好印象,虽然之前在班上的交集并不多。
“好巧啊。”顾淮西在他身边坐下来,递给他一杯咖啡,他们都是男生中很温和的那一类型,所以看起来一切都比较自然且随意。
“哈,谢了,兄弟。”几乎是没有什么片刻的犹豫,程炼就笑着接过咖啡,客气的喝了一点点就马上放在了一旁,接着全身心投入到游戏中的厮杀里去。
顾淮西也没有去打扰他,他扫了他的屏幕一眼,应该是最近正火的网游——穿越火线,看到那个经典的游戏场景全身的热血就好像在翻滚着,他看到程炼专注的神态又看了眼屏幕,玩的不赖嘛。
顾淮西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就挨着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打开电脑,戴上耳机,下载游戏,登录用户名,输入密码,整个过程快速流畅,一气呵成。他点击了自己的好友名单,不出意外,那个上面的“蝶舞九天”四个字依旧是灰暗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看一眼才会舒心,他停顿了一下,最后关闭了好友栏,开始进入游戏,他的手指飞快敲击着键盘,他的神情专注而冷酷,眼神也露出从未有过的凛冽之色,这和坐在他身边的程炼恰好相反,程炼无论何时都是脸色温和的,就连顾淮西都想不到他这种性格的人生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也有共同点,那就是游戏对于他们而言既不是猎奇、尝试,也不是享受打怪升级的快乐,而仅仅是一种发泄,一种最为简单便捷的发泄方式,不过对于今天的顾淮西而言,那都不能称之为发泄,更多的是一种仪式,一种使命。
因为他记得“蝶舞九天”对他最后提出的一次要求就是,可不可以陪我再来一局。而他当时却由于年少轻狂的一时疏忽,使得她那天最后期待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沉入了海底,也许那天他再多陪她一局,哪怕只是一局,情况都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不过生死有命,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人总是习惯性的去回过头看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一面又告诫着自己获得幸福的不二法宝就是要活在当下,可是那也应该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轻装上阵,不要负重前行,做到这样又是何其难,因为人们大多数都不能完全弃道德、道义和感情于不顾。
程炼玩完了两局后,摘下耳机看着旁边的顾淮西,他倒也是个好性子,不去催他也不打扰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在游戏里的出色表现,然后端起手里的那杯咖啡慢悠悠的喝着,水平可以去当代练了,他一面想着一面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他就是在享受当下的每一刻,哪怕现在只是坐在网吧的一个小角落里。
直到顾淮西也玩得尽兴了取下耳机,他才开口。
“时间不多了,要不,我们一起来一局?”
“不了,今天是星期五,不用上晚自习,到时候我们再来?”在各方各面,顾淮西都不是一个喜欢将就的人,他更希望可以和陈炼好好切磋一番,他们互相看中了彼此的玩游戏水平。
“下次吧,今天我放学有事。”程炼露出一丝笑意,竟有些不易察觉的羞涩,“下周就要考试了,复习得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你是来减压的吗?”顾淮西看着他。
“嗯,来这里减减压,再好不过了。我现在没有遗憾了,基本上全都圆满了。”程炼喝尽了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起身朝他一笑,“那我先走了。谢了,你买的咖啡味道很好。”
是的,为了降低被同时抓包的风险,逐个离开早已成为他们这些网吧常客的明智做法。
几乎是在程炼刚离开门口的瞬间,顾淮西便起身跟了出去,他现在一心只想要快点去学校,他突然想要早点见到陈艾北。
第20章 失落之章 空
“呀,你怎么回来了,没吃饭吗?”
“我,啊——嗤”陈艾北打出的喷嚏似乎替她回答了一切。
王菊容放下手里正在绣的十字绣针头,慌慌张张去房里拿了一条大浴巾,像在擦拭她那遗失了多年的博物馆珍品一样,咬牙切齿的问道:“陈滇明人呢?他就这样把你扔半道上淋雨了?他怎么心肠越来越毒了!”
其实雨是在她下车之后才下起来的,不过他没有回头来找她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陈艾北本来就在生他的气,所以也没有替他多分辨两句。
洗过澡后,陈艾北坐在沙发上喝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耳边也不得空闲。
“你就喝点汤能行吗,要不要我给你下碗面。”王菊容怒目圆嗔的望着陈艾北,仿佛她才是始作俑者陈滇明似的,“这真是作孽呀,我以为你会和他好好在外面吃顿饭,所以中午我也没弄饭,自己就啃了点面包应付过去了。”
这就是典型的传统老式妇女的思维模式,什么都要围着孩子转,孩子不在身边了,就不能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就活不出自我了,这样太可怕了,陈艾北想着,将最后一口汤也咕噜咕噜的喝下。
“不用了,时间不多了,下午还有课呢,我等会在学校超市随便买点什么吃都行。”说完,她又急吼吼的用毛巾擦起头发来,她的头发不仅浓黑而且无比绵密,她知道光是用毛巾无法彻底解决问题,但还是想尽可能在使用吹风机之前多挥发一些水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很久以前见过的一篇报道,大概说的就是科学研究表明,长期使用吹风机有致癌的可能性,或者加剧头皮谢顶的趋势。什么乱七八糟的伪科学,她当时读到还很不屑一顾,但是从那天以后,她还是有意识的在减少吹风机的使用频率和使用时长。
她为自己辩护,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强烈的捶门声音,吓得王菊容赶紧去开门。
“要死哦,这门都要捶坏了!”
虽然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陈滇明,可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这样对待一扇门呢,她庆幸门不是具有感知能力的生命体。
“你怎么来了?客户你这么快就见完了?”王菊容眼尖,看似体贴的马上接过陈滇明手上提的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赶紧往袋子里面探头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买了什么,这么多袋子,这阵仗真是吓死人了。”
听着是责备,可是陈艾北却看到了王菊容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她又看了眼陈滇明,他尴尬的一笑,低头就要换鞋子进来。她马上回过头来接着擦头发,不去看他。
“别提了,那个混账玩意放我鸽子了。”陈滇明倒也不隐瞒,坦坦荡荡的说出来了,而且还很大声,好像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呼啦啦”地一把拖出餐桌底下放着的凳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弄出极大的响声,“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还没吃呢,饿得我是头晕眼花的!”说完,他又把手机往桌上一拍,就像是在拍一块砖头般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