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可冒险的,我就说有对象,又没说对象是男是女,对不对?我也不算撒谎啊。”
贺琦年进屋时没有带上房门,此时,门外的一道身影松开手中的门把,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开了。
“那要是他们追问呢?”盛星河问。
“那就说是T大的同学,让他们慢慢猜去呗。”贺琦年说罢,继续拆包裹。
纸箱边缘纤薄,他稍一用力,右手的中指便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贺琦年低头盯着被划到的地方,两秒后,那口子开始往外渗血。t
“哥,你这有创可贴吗?”他抬眸问,“我手划到了。”
“啊?”盛星河心头一惊,立马扭头看了一眼,“口子深吗?”
“不深,就一点点。”贺琦年抽纸巾擦掉了伤口上的血。
盛星河翻了一下床头柜的抽屉才猛地想起自己之前把药箱借给秦鹤轩了,老秦一直就没还。
“你等会,我去给你拿。”盛星河抓起床边的拐杖,往隔壁蹦跶。
贺琦年站起身,跟在他后边。
盛星河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房门并没有上锁,盛星河直接开门进去了。
屋里的东西很少,药箱就搁在书桌上,药箱旁边是秦鹤轩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中央是一个微信对话框。
盛星河无意间扫了一眼,看到了一排被撤回的消息提示,又定睛望回去。
没错。
整个对话框里全都是双方已撤回消息,最底下是一笔转账记录。
数额不小,是从秦鹤轩这边转出去的。
对方的头像上是三个字——黑科技。
盛星河猛然间想起一个在药检站的同学说过,现在兴奋剂交易大多都是在线上进行,药厂有专门的网站,咨询以后添加对方为好友,购货时对方会采用“阅后即焚”的聊天方式,也就是双方聊一句撤一句,这样就不容易留下证据。
秦鹤轩的微信头像是国旗,电脑上所登录的是小号。
盛星河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心脏跳动得厉害。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方向,他的脑海中腾升出一股极其强烈的预感。
老秦怎么会……
盛星河滚动鼠标,将信息拖拉至顶端,心凉了一大截。
全都是被撤回的消息,一条记录都没有。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会有人这么聊天。
盛星河扫了一眼门外,心如擂鼓,立马掏手机拍下了转账页面,又拍下了“黑科技”的微信账号。
贺琦年不明所以地挨过去,小声道:“你干嘛呢,乱看人隐私。”
盛星河连气都不敢喘一声,推着贺琦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房间才发现创可贴都忘记拿了。
“什么情况啊?”贺琦年不解道。
盛星河指尖发颤,翻出了相册里的账号,然后用自己的微信添加,对方的个性签名是:一切都是为了突破人体极限。
以最卑劣的手段突破吗?
盛星河不敢相信。
秦鹤轩和他是前后脚进入国家队的,参加的比赛都差不多,虽然成绩起起伏伏,但从没闹过矛盾,总的来说,秦鹤轩这人性格还不错,药检也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买药?
盛星河盯着米白色的窗帘怔然良久,恍惚间,他想起了秦鹤轩前不久跟他聊天时带过的几句话。
我媳妇儿给我定的目标就是三十岁退役,我没多少时间了。
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拿块世锦赛的奖牌。
贺琦年有些着急地问:“这人谁啊?”
盛星河提了口气,几乎凝聚了全身的力量说道:“卖兴奋剂的。”
“你的意思是,他买药了?”贺琦年的脸上满是惊讶。
“还不能完全确定。”
之后盛星河顺利添加了那个“黑科技”为好友,对方朋友圈里堂而皇之地发布着关于药物的功效与作用,还有些图片甚至打着能帮助考生通过体测的旗号。
这玩意儿说不准有没有副作用,但俗话说得好,病急乱投医,这些都只是卖给那些试图作弊的人。
盛星河并不能确定秦鹤轩一定用药了,但买药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还想给秦鹤轩留点面子,没有当场揭穿,而是在隔天中午吃饭时隐晦地提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有个微信小号?”
秦鹤轩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眸道:“你说什么?”
学过刑侦或心理学的都知道,每个人在遇到有效刺激的那一霎那会产生微反应,它来不及接收到大脑的指令,不受控制,也无法伪装,精准地反映着人的心态。
盛星河从他短暂的迟疑中,捕捉到了他的冻结反应和逃离反应。
在他的大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盛星河又追问:“你不是有个小号吗?买东西用的。”
秦鹤轩的瞳孔倏然放大:“你怎么知道?”
盛星河放下碗筷:“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相信你是很清楚的,别以为真的能够做到瞒天过海,你好自为之。”
这些话说不上难听,但字字扎心,秦鹤轩坐在餐桌前半天,餐盘里的米饭几乎没动。
他不知道盛星河是怎么知道这个号的,也不知道盛星河究竟查到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内心一番挣扎过后,他把盛星河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咱两就把话说明白了,你究竟想怎么着?举报我?”秦鹤轩站在窗前,单手插兜,语调谈不上愤怒,但和平常差别很大。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进来,让整个屋里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压抑。
“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盛星河直视着他的眼睛。
秦鹤轩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买药来干嘛?”盛星河问。
即使是做足了心理建设,这么直白的问题抛出来,秦鹤轩还是略微僵一下,避重就轻道:“我又没用。”
“不用你买来干嘛?”盛星河的声调一个没收住,高过了他,“供奉吗!?”
秦鹤轩拧着眉:“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怕的是明知故犯,一错再错,”盛星河看着窗外,语调冷淡,“真以为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吗?”
秦鹤轩的手心潮湿,没有接话。
盛星河挺直脊背,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看他:“前几天边教练跟我说,他早就知道当年的那瓶水是你换的,他不想揭穿毁了你才替你背锅。”
这个问题像是戳了秦鹤轩的神经似的,情绪顿时失控,瞪大双眼:“那是你自己先拿错的!”他大声辩驳道,“我本来是想换回来的,可你都已经喝一大半了我有什么办法!”
盛星河的心脏像是被尖利的针刺了一下,然后膨胀、剧烈地跳动,连带着血液流速都加快了,血压呈直线往上飙。
两人僵硬地对视了几秒。
最后,盛星河抽出兜里的手机,按下了停止录音。
“边教练没跟我联系。”
第五十二章
秦鹤轩的表情解冻之后开始解释:“我真的没想过害你,那次完全是个意外,你先把我的水给拿走了,我想偷偷换掉来着,可你都喝一大半了。我那时候是鬼迷心窍了……”
其实盛星河记不起事发当天的详细经过,他脑海中最深刻的就是有人通知他尿检结果为阳性,整个人完全懵了。
秦鹤轩说的那些细节他回忆不起来,所以究竟是他自己拿错还是秦鹤轩故意调换真的无从考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秦鹤轩在两年前就买过药了。
可怕的是,自己还一直拿他当兄弟。
盛星河内心的震怒难以平复,血气直冲天灵盖,气得浑身发抖,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那心情犹如知道自己老婆跟好兄弟睡了,那兄弟还说,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没看好你老婆。
盛星河几乎把前二十七年学到的脏话都用在今天了,最后还是憋不过去,上手开打。
秦鹤轩一点都不敢还手,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拳,差点吐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盛星河的拳头也红了。
见他停下,秦鹤轩低头说:“你打吧,我承认我很对不起你,随你打,打到你满意为止。”
盛星河:“我还嫌脏了我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