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听唐玦吐槽季靖闲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但唐玦说的,应该和我感觉到的不一样,带着爱意的关心和带着怒气的训问,从本质上就是两回事。
我喘了一口气,这沉闷至极的空气,竟然比爆发还要令我难耐。
“要不我去把饭菜热好,再陪你吃一次,好不好?”
听他“嗯”了一声,我如蒙大赦,赶忙匆匆放下东西,把饭菜拿去回锅,返回餐桌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你还真是很喜欢他啊。”
我一愣,季靖闲正拿着我的手机,表情戏谑。
而亮起的锁屏界面上,有一条来自X择路的消息:“到家了吗?”
我不知道季靖闲说的是屏保,还是这条来自X择路的消息。
自从那天被季靖闲发现我擅自使用和他的“合照”做屏保之后,我就把锁屏换回了原来的图片,是《无常》所属的那张专辑里X择路的单人海报,也是我最心仪的一张壁纸,已经用了十年了。
“他是我的,偶像……”
我边说边提防季靖闲握着我手机的手,那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凸起,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我生怕他下一秒就把我手机摔了,我确信他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
“靖闲,我的手机。”我斗胆向他伸出手。
季靖闲最后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屏幕,将手机扔到了桌上,我扑上去,忙不迭抢回口袋里。
以前,我只是隐约觉得季靖闲可能不喜欢X择路,但这下我确定了,他是真的不喜欢X择路。像季靖闲这么正经的人,估计很难对玩嘻哈搞说唱的明星感兴趣,甚至可能和很多人一样保持着对他们的固有偏见。
可季靖闲和X择路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虽然意义不同,但我还是打心眼里希望我最在乎的人能接受我的爱好。
“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以后和他保持距离,不允许再见他!”季靖闲明明是在下达命令,却像是妥协了什么一般。
“他本来就和我有距离啊。”我无奈地笑笑,“我崇拜了他十多年,听他唱歌,让我人生变得更有意义,算是青春期颓唐时的灯塔吧,每个迷惘的少年不都需要一个指引者吗?所以,我和他之间永远存在一个距离,一个仰视的距离,他……咳咳。”
看到季靖闲再度不悦的脸色,我猛咳了两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上头了,我居然在季靖闲面前成了个“择路吹”……
我逃也似地回了厨房,灰溜溜的,尴尬不已。
我感觉我就像一个被思维陈旧的家长管着不让追星的叛逆小孩,而季靖闲就是那个严厉的大家长,我又胆怯又勇敢,总是试图向他寻求理解。
这样一想,我又觉得有点好笑。
饭菜很快热好了,我把菜一一端上桌,谁知等我殷勤地摆好满满一桌之后,季靖闲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这一晚上,没再下来。
第35章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按理来说,人在走神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但我的大脑却不顾意志,自愿被时间拖着,一点一点往前走,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往不安的无底洞坠入一分。
我还在可笑地等着季靖闲。
硬是在餐厅等到了转钟。
面前热过一遍的饭菜也早就冷了,鱼肉和油稀稀烂烂凝固成一团,原本被厨师精心烹制的美食,此时看起来不仅没有食欲,反而令人反胃。
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直到现在还在发威,冻得我手脚连同心脏一起发麻,起身的时候,我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没有收拾餐厅。
拿起那第三副碗筷的时候,我顿了一下。刚才我有好几次想问季靖闲,这多出来的碗筷是怎么回事,但他一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收完一桌无人问津的饭菜上楼,我在季靖闲的卧室门前徘徊了许久。
他没有锁门,而是像往常那样虚掩着,但我最终没有进去,我实在太累了,发自内心的累。
然而,今晚注定难眠,疲惫的身心和清醒的意识拉锯斗争,让我烦躁不堪。
我枕着冬夜的月色翻来覆去,好几次想吃助眠药,但那玩意儿对身体有害,我最近已经吃了不少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变成了一个爱想的人,思维迟钝,患得患失。我都快忘了,曾几何时,那个武术馆和田径场上洒脱积极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又或者,那样的我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尤其是遇到有关季靖闲的事情,只要扯上他,我就会彷徨得不像我……
无疑,今晚的季靖闲又是反常的,他对我的“关注”度突然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可尽管他之前所有的反常都已经得到江鄢的解释,这次,我依旧没能从他今晚对我说的话里找到半点头绪。
按照季靖闲的“补偿定律”,他的反常应该还是和唐玦有关,我试图往那个方向套答案,但失败了。
那定律不是万能公式,并非什么都可以用心里治疗来解释,再说,江鄢不是说医生已经被辞退了么?
我把自己闷进枕头里,直到喘不过气也不想抬起头来,我竟有些享受这种缺氧状态下大脑闪电般花白的感觉,至少能让我的思绪有短暂的停歇。
猜测往往是最折磨人的,害怕事与愿违,又怕担忧灵验,与其这样,倒不如伸头一刀来的痛快。
然而关于季靖闲的事情,我从来就没有痛快过,我猜他猜了很多年,也斗志昂扬了很多年,可现在,我头一次感觉到了疲惫,我这才发现,像我这么精力旺盛耐折腾的人,原来也会累。
我猛地抬起脸,如同溺水获救的人一般大口喘气,内心充满了求生欲望。
深深的无力感让我无法再装聋作哑下去了,我到底不是真的唐玦,有些东西如果我自己不去探究,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理由和结果,除非有第二个江鄢,第二个为了季靖闲“好”,恨不得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给季雨珂打了个电话。
“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如果你找我的事情没有意义,就做好计价支付的准备。”
很快,中气十足的女声就传了过来,陡然对比,显得我更加萎靡。
“季总,你昨天晚上来过靖闲家吗?”
“开什么玩笑?”季雨珂的惊讶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年末的最后一天是他母亲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连我们家老爷子都不敢招惹他。”
“什,什么……”
我脑袋一懵,阵阵耳鸣,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这恐怕,就是那副多出的碗筷的原因吧……我昨晚夜不能寐地想了那么多的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
我突然想起唐玦曾对我说过,季靖闲从不和他一起跨年,有一次跨年夜,他还闲着无事找我喝过酒……
我用力揪了把头发,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季雨珂听,包括他在俱乐部等我下班,包括我见X择路的事情。
“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你介绍给他母亲吧。”季雨珂顿了一下,“他来接你,可能是想带你去墓园,结果你错过他的一片心意,所以他生气了。”
“不可能!”我下意识否定了季雨珂的推测,把对面的季雨珂吓了一跳。
季靖闲怎么可能介绍一个替身给故去的母亲,这未免过于荒唐。
“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过他母亲。”这个家里,甚至连一张他母亲的照片都没有。
我难得地听到季雨珂叹气:“怎么说呢,他对他母亲的感情很复杂,不过既然他愿意和你一起祭拜,那就证明他内心还是希望他和你的婚姻能得到她的祝福。”
我苦笑了一声,心道他怎么可能希望他的母亲祝福我和他,但转念一想,季雨珂又不知道实情,反驳她也没用。
这种情况完全是我始料未及的,在关于季靖闲的事情上,就算我再怎么敏感,也不可能想到这一茬。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探究他为什么要我和他一起祭拜母亲,而是怎么亡羊补牢,把生气的人给哄回来。
无论怎么想,这次都是我的错吧?
“那我该怎么办呢?他现在已经生气了。”
如果他是因为唐玦生气,我还能稍稍应对一二,可这次,却事关他亡故的母亲。
季雨珂沉吟片刻,安慰道:“靖闲表面上对谁都冷淡,实际上个性从小就别扭,他没有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你去给他好好说说,实在不行,我去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