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楷有些懵,也不知道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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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回京的第二天,就进宫去求见皇帝。
他离开京城时,萧鄞还只是皇宫里不太起眼的皇子,等他经历了生死, 从南疆回来, 萧鄞依然成了九五之尊。
然而这个年轻的皇帝在看到旧友的那一瞬,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萧鄞抬手在好友肩头重重捶了一拳:“果真是你!我就说你没那么容易死!陈公公还担心有诈,怎么可能有诈?难道我还会认不出你吗?”
他登基以后, 习惯性自称“朕”,但是在旧日好友面前,还是下意识沿用了旧称。
裴逸也眼眶微红。
萧鄞故意板了脸:“你知不知道,你装死骗朕,其实已经犯了欺君之罪?”
裴逸立时下跪请罪:“皇上恕罪,臣并未有意欺君,只是当时臣受了重伤,不记得前尘往事,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皇帝一怔,弯腰扶起了他,轻声问:“你当时受伤很严重么?”
“当时很严重,现在已经没事了。”裴逸思考了一下措辞,将当时发生的事情简单同皇帝讲了。
他清楚地看到皇帝红着眼眶偏过了头。
“皇上,臣既然还在人世,那先前追封的平南侯一爵,是不是应该撤回?”
毕竟他是死后荫封,那是哀荣,他人活着,就不该要那个爵位。
皇帝皱眉:“这是什么话?你死后复生,是上天眷顾,又不是你犯了什么错。朕为何要褫夺你的爵位?不过这个封号现在看来,是有些不吉利了,该换个名号才是……”
“皇上!”
皇帝摆手,制止了好友即将说出口的话:“你封你做平南侯,又不是因为你死了。朕看过冯将军呈来的战报,你功劳不小,赐你爵位并不为过。你只管领赏谢恩就是,不必多话!”
“皇上!”
“怎么?你是要抗旨不遵么?”皇帝神情严肃。
裴逸只得行礼道谢。
皇帝见他不再坚持,才缓和了神色,笑道:“这才对嘛。”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闪过遗憾之色,叹道:“可惜了,那位宋大小姐已经另嫁他人,不过也没关系。我听闻那位替嫁的表妹和表姐长的极像,又住在裴家,跟裴家人关系很好。卿若有意,或许也能成一段佳话。”
“皇上。”裴逸笑笑,有些无奈,“那位周姑娘跟臣没有关系,而且她已经离开裴家了。”
“啊?”皇帝微讶,“那倒是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裴逸含笑摇了摇头,“臣养伤那段时间,不记得前尘往事,心里就,就有了心仪之人。当时担心在京城中有婚约,所以不敢表露。这会儿倒是可以坦然去面对了。”
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甚好。所以这会儿对着皇帝,他也毫无隐瞒。
皇帝点一点头:“那也好。”
两人叙话好一阵后,裴逸才告辞离去。
他还记着凝翠昨夜求他的事情,他要帮那位周姑娘办个路引。
而皇帝则立刻下令,昭告天下,平南侯裴逸活着回来了。而且他还在诏书里特意改了裴逸的名号,让其由平南侯变成了南安侯。
皇帝诏书一下,此事迅速传开,尤其是进京赶考的士子们,他们留心朝廷动向,得知此事更是议论纷纷。
是以,常晋和周楷就都知道了裴二公子仍在人世一事。
按说裴二公子和他们两人没什么关系,但和周楷的妹妹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毕竟周幼宁曾做过裴二公子名义上的二夫人。——尽管这中间有着不小的隐情。
周楷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透露给了周幼宁知晓。
“裴二公子还活着?”周幼宁闻言意外极了。
“是啊。”周楷观察着妹妹的神色,回答说,“外面都传开了,说他没死,刚回来。皇上改了他的名号,仍赐他侯爵……”
“那挺好啊。”周幼宁叹道,“二公子没死,活着回来,侯爷、大小姐还有凝翠,都应该很开心。”
周楷虽不甚清楚,但也知道这都是裴家的人,他点一点头,又佯做无意问道:“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我也很开心啊。”周幼宁脱口而出,“人还在世总比没了强。”
她虽然不曾见过裴家二公子,但从凝翠的话语里可以知道,那是一个很好的人。
周楷这才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
“啊?”周幼宁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这就不用了吧?我已经从裴家离开,裴家发生什么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的。二公子没死,活着回来了,我为他,也为裴家人开心。但我如果回去看看,那算什么呢?没得让人多想……”
再说,如果她回到裴家,极有可能会遇上侯爷,她那样离开,如果再见面,该是何等的尴尬,还是不见为好。知道他们一家好就好了。
她心里慌乱,不知不觉竟说了一大通。
周楷倒也不生疑,他点头应道:“你说的是,你本来就和裴家没什么关系。”
将此事揭过后,周楷又换了话题。
“对了,哥,给你的荷包。”周幼宁转身回去,拿了两个荷包给他。一个是他先时让她补的那个,另一个则是新做的。
周楷只看了一眼,就笑吟吟揣进怀里:“很好,我很喜欢。”他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感慨道:“有个妹妹还真不错,都有人给我做荷包了。”
周幼宁只是笑。周楷对她好,拿她当妹妹,她自然也拿他当亲兄长看待。
他们如今在京城暂住,身边跟的人不多。常晋和周楷学业繁忙,周幼宁干脆包揽了针线上的所有事情,有时也下厨帮忙。
几人年纪相仿,又都不是难相处的性子,是以才短短数日,关系便突飞猛进。不像是刚刚相识,反倒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
他们虽客居京城,但日子过得还挺舒心。
裴二公子活着回来,宋家也有耳闻。
面对这个消息,平江伯夫妇相对而坐,齐齐叹息。
宋家让内侄女替嫁一事在京城里传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人们的兴趣稍微淡一些了,裴二公子又活着回来了。人们在谈论裴二公子事情的同时,少不得又提起宋家逼人替嫁一事。
平江伯叹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还不如”怎样,他没有说出来,但周氏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周氏摇头道:“过去的事就别想了,想也没用。”
她心里清楚,这世上没有早知道。而且,就算九月初,他们知道了裴逸将来会回来,那又能怎样?婧儿已经和赵含章有私,那会儿也不可能嫁过去啊。
不过,如果宁宁早知道裴二公子活着还能依然有侯爵的话,可能会后悔将身份的真相给揭穿吧?因为宁宁的固执,宋家沦为京城的笑料,而宁宁自己也错失了成为真正侯府夫人的机会。
想到这里,周氏心里就呕得慌。她忍不住想,可能我也没有多对不起宁宁,反正她现在还好好的,反倒是宋家被人嘲笑。
但是,尽管这般自我安慰,可周氏夜里仍时常梦到早逝的兄长,几乎夜不能寐。
没有办法,她只能悄悄给兄嫂上了好几炷香。
—— ——
裴逸的归来震惊京城,而他自己除了最初与亲人重逢时比较激动以外,其他时候都表现得很淡然了。
凝翠求他帮忙办路引的事情,他很快就办好了。
再见到凝翠时,他将办好的路引递给她:“你瞧瞧,是这个么?”
“路引?”凝翠一喜,匆忙接过来,打开细看。她没有出过远门,对于路引,也是第一次看到。见路引上有简单的人物画像以及年貌特征,还加盖了官府印章,很像那么一回事。她忖度着道,“应该就是了吧,可真快。”
“嗯,很容易的事。”裴逸只淡淡一笑。
本来办路引还需要几个担保人员,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担保者。
凝翠笑着点头,心想,看来当初侯爷是真的不愿意让宁宁走,所以明明很容易的事,侯爷却故意拖延。
想到侯爷,她心里有些胆怯。可能是因为二公子回来了侯爷心情好的缘故,所以并没有为难她。当然也有可能是二公子已经明确表示心里有人,侯爷觉得不需要强行留下宁宁了,就将宁宁不告而别的事情轻轻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