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你怎么不听我的劝呢。”苏盏茶在屋里等了半晌,不见韩遂过来。她心里越发没底,海水对她的那些心思,淡了吗?若是说淡了,他眉眼中那份温柔,又怎么说?苏盏茶坐不住走出屋来看,见院门口一片狼藉,而韩遂和夕霜两人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有说有笑,很是碍眼,“小韩,我们走。”
夕霜见苏盏茶当着自己的面向着韩遂伸出手来,美人就是美人,玉指纤纤,指甲泛出珍珠的光泽。她厚着脸皮往两人中间一横,不让苏盏茶碰触到韩遂:“我说苏大美人,我们这儿做要紧事儿呢,他走不了。”
“他走得了,谁也别想拦着他,整个甘家的人加起来也没用。”苏盏茶显然是对这个横加出手的夕霜,诸多不满。几次了,要不是她多嘴多舌,韩遂早就有所动摇。美人未必比得上新鲜,苏盏茶一颗心咯噔了一下。再看向夕霜的时候,直接将她视作绊脚石。
“苏大美人不要这样仇视我,眼下的事儿,不是一个甘家,也不是一个离谱的事儿。要是控制不好,方圆百里,人人遭难。你便是想带着他,远走高飞,也等事情平缓了再说行不行?”夕霜一脸假笑,可配着她年轻的脸,又看不出违和,只觉得笑嘻嘻的,很好相处。
苏盏茶哪里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揶揄,偏偏韩遂一声不吭,显然是站在了别人的身后。她想要发火还抹不开脸,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把韩遂往外推。她脸上的怒意,稍纵即逝,随即露出韵味十足的笑容:“你们什么都不图,只想着救人,倒是真难得。我原想着这是天命,我们插手不好,小韩是知道原委的。既然你执意留下,那我愿意陪你,我做你的搭档可好?总比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要强的多。”
夕霜抱紧自己那颗蛋,还真否认不了自己是个小丫头的现实。苏盏茶看向她的时候,眼底一抹挑衅,她不信韩遂什么都看不见。突然她侧身让出一大步来:“苏大美人,不仅仅只有美人的头衔,也是一等一的修灵师,竟然愿意帮忙,何乐而不为。还请两位前辈一同抗敌,救大家出水火之灾。”
苏盏茶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丫头嘴皮子厉害,毕竟阅历太浅,眼界又低,怎么会当成了她的假想敌:“说什么抗敌,你以为来的就是敌人嘛?我说是你的朋友,你的亲人,只不过他们便换了个形态,你杀他们还是不杀?”
“你都说变了个形态,那就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我的朋友,他们只是另外一种存在。他们要伤人,我就阻止,他们要杀人,我就让他们彻底失去这种能力。”夕霜几乎想都没有想,笑得越发灿烂了,“就算他们还是人,那杀人也不对的,这个道理我虽然年纪小,还是明白的。”
苏盏茶被顶撞的,接不下话,这小丫头伶牙俐齿,太能说了。她不要面子,自己需要维持形象,绝对不能和这么一个小丫头,当着韩遂的面吵起来。说到底,这是甘家,是别人的地盘,韩遂不愿走,她绝对不能负气离开。否则,事后韩遂必定会埋怨她,这种心结一旦埋下,真要解开,可是难上加难。
“小韩,小丫头的话提醒了我,外头来的若是与我想的一样的,院门哪去了,怎么一点打斗痕迹都没?难道又出现了其他更厉害的?”苏盏茶双脚就踩在院门之上,她一转头,见到了硕大的足音,低声喊道,“这又是什么!刚才是它攻击了甘家!”
“此物非但力大无穷,而且还能隐形,没看出是什么,还好幸不辱命,完成了甘家家主派出的任务。”韩遂离苏盏茶不远不近,口气不亲不疏,视线始终是看着夕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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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四手结印
夕霜把手心覆盖在蛋壳的小洞眼上,指甲忍不住挠了两下蛋壳。突然小洞里又伸出什么,啄了她一下,用的力气极小。夕霜只感到痒并没有痛,仿佛是里头的小东西,换着法子在安慰她。想到这里,她不禁低头笑了起来。
那笑容仿佛拨云见月,让看着的人,更是心里欢喜。苏盏茶瞪着夕霜嘴角微微的扬起。她知道,自己怕是不能这样笑了。有些过程,一旦经历,再想回头,怕是做不到的。
“你在我房里,偷了什么,还要我追究吗?”苏盏茶得了那块傀儡镜,没来得及好好利用就不见了。所以,看着夕霜怀里的那颗蛋,各种不顺眼。这才多少灵力,也敢养这样的东西,不怕被其反噬,丢了小命。不过这样也好,自不量力,怪不得别人。
于是,苏盏茶收敛起落落寡欢的表情,走到韩遂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侧过脸,挑着最好看的角度与他说话:“小韩,我答应与你站在这里,不会让人进来伤害甘家的任何人,无论来的是什么,对你我而言,没有差别。”
“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你记得尉迟酒吗?”韩遂冷不丁提起这个名字,苏盏茶不设防下表情细微有些变化,她知道躲不开韩遂的眼睛,实话实说道,“记忆里头有这个人,算不得什么人物。后来说是下落不明,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会养尸控尸的怪物,去哪里,都不会讨人喜欢的。苏盏茶说的是事实,夕霜在天秀镇待了十几年,从没有听过有人说起这个名字,连死后的灵牌应该是放在祠堂最角落的位置。她无意中经过几次,从来不蹭发现。到底是谁把他的灵牌放在那里,是被谢安在的娘带走的那个女儿,还是另有他人?
“可我记得,他曾经对你示好。”韩遂的话一出口,苏盏茶沉下脸,显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当年对她示好的男子实在太多,她要是面面俱到,哪里来的功夫,哪里来的时间!连当时的韩遂,她其实都没有正眼多看过几次。不过因着一些机缘巧合,对他一直和和气气,方才有了如今五百年后的机缘巧合。
“重新布个阵,这门实在看不过去。”苏盏茶双手向身后一挥,裙摆无风自动。夕霜连忙退了几步,她整个人宛如要腾空而起的孔雀,华美夺目,被镜辉笼罩,苏盏茶的镜辉与旁人不同,是一种银色光芒,映衬着她那张脸美丽无匹。夕霜突然有些自卑,在这样的绝色面前,韩遂怎么还能看得见自己?
苏盏茶一心要展示本事,让韩遂看明白谁才是最适合最有能力与他携手前行的那个人。双手在半空中,绘制出美丽的图形,十指翩翩起舞一般,又仿佛是春末夏初,怒放的兰花,幽香扑鼻,引人入胜。
一道又一道的银色光线,从她的指尖飞出,她是最美而灵巧的织娘,把整个甘家的院门破开的大洞,全部给织补起来。
韩遂连忙配合他,结下阵法。夕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认真而谨慎的韩遂。他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多难的事,都不放在他眼里。原来只是因为,没有能与他并肩而战的伙伴,能力相当的朋友。
夕霜想走得离他近一些,想问他一句,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与你这样四手结印,毫无纰漏。
等两人几乎同时放下手来,院门被金银两种光线重新编织出新的阵法。苏盏茶笑着,用指尖波动一下,光线发出琴弦,动听的声音:“小韩,这一手当年还是我教你的,记得吗?”
韩遂闻言,五官柔和下来,显然是回忆打动了他:“当然记得,我那时候笨,学了三四遍都不会。你耐心甚好,前后一共教了七遍,直到我牢牢记清楚,再无差错。我埋头苦练,方能把阵法勉强囫囵画下来,没想到,这个阵法我后来用了很多次。”
“用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苏盏茶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地加深试探。
“怎么会不想!想你意外陨落,想那个抓不住的凶手,想我这几百年游离在外,哪怕得到一点消息,都要追查过去。我要找到是谁伤害了你,找的那个人,为你报仇。”韩遂说的都是真心话,毫无掩饰。
可站在他身后的夕霜,心间一寸寸成冰。原来他,摒弃了外貌,抛开了身份,几百年,游离地像个流浪汉,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为了苏盏茶,为了替她报仇。这人驻扎在他的心里,到底分量有多重,不言而喻。
她心里难过,虽然知道几百年前并没有自己的存在,可她还是难过,心口一阵阵揪起来。她真想苏盏茶这时候回过身来,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她还能趁机放肆与其唇枪舌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