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已然站起身。
“祁芝,请你捡起我的东西,并向我道歉。”是用一种近乎于看低等生物的可悲眼神望着祁芝。
虽然只有一米五,气势全开的温柔此刻和一米七二的祁芝比起来没有丝毫一瞬间占下风。
教室里静地吓人,在教室的每个同学就连晚自习教导主任去各班检查时都没这样屏息安静。
祁芝是受到冲击最大的那个,站在温柔面前,她比任何人的感知来的更敏锐。
墙边的铅笔袋被人捡起。
“卧槽,祁芝给温柔捡笔袋??”有人打破寂静。
祁芝居然妥协,在场的人没一个敢信,就是和她面对面对质的温柔,她也不相信。
脚后跟微不足道地向后挪动,温柔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吧,笔袋捡起来了。”
把里面的笔一支支掏出来,祁芝每掏出一根就立刻将笔帽笔芯笔壳全部拆分,然后砰砰砰地朝着温柔扔过去。
疼。
各种塑料制品接连不断集中地打在身上。
温柔撑在桌边的手逐渐扣着书桌移动,直到她的额头也被打中。
“十环!哈哈哈哈哈哈哈!”祁芝笑容里全部都是恶意,“怎么样阮白莲,这个道歉你满意吗?”
温柔不喜欢把说过的话说第三遍,无论是任何事,也无论对任何人。
手里摸到那本厚重的满分作文,温柔没让一分力气,目的地直冲祁芝。
正常人都有本能的应激反应,祁芝作为一个经常参加小混混打架场合的大姐大,自然不可能生生挨这么一下子。
作文书砸在祁芝耳边黑板上,她微微偏头,眼睛正对上极速掉落的书本,以及黑板被砸出来的大坑。
“操,好疼。”书本下落时,黏在一起的纸张分离,有那么几页划过祁芝的手臂,留下一道一道口子。
薄薄软软的纸,划在身上却要命的锋利。
“温柔你神经……了吗?!”祁芝本该越来越高的声调,在看到温柔的动作后逐渐没有底气。
最后一个疑问词,甚至是从嘴里硬憋出来的。
祁芝从没见过这样的温柔。
刚刚被踢开和地板有过亲密接触的凳子被温柔单手举在手里。
她的整个上半身甚至都没有一张凳子大,却一只手支撑着和她身材极其不符的武器。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况且温柔根本不是只兔子。
“不好意思祁同学。”温柔步履沉稳,一走一顿,“刚才离得有些远,我没有打到十环。”
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食堂里的配菜没什么变化一样。
祁芝就这么傻愣愣的拿着手里剩下的笔和笔袋,先是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再是看看温柔和她的距离。
“你是要拿凳子扔我吗温柔!我可告诉你,我哥可是被徐觉非罩着的!”
温柔朝她逼近,手上腿上的动作都没有停:“祁同学,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一字一顿,目露凶光。
祁芝这时候是真被温柔吓了一跳。
“你要敢动我,不管拿灯管打还是拿刀子捅,我都让人弄死你,你信不信!”带着颤音的威胁。
有士气的威胁温柔都不怕,更别说是这种。
“我信。”
温柔停在祁芝面前,手扣在对方手腕处,将另一只手里的凳子举起,朝着脑袋重重砸下去:“但我不怕。”
“祁同学,从今以后,你对我的任何威胁和伤害,我都不会再恐惧和逃避。”
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和事还逃避,不仅可耻更没有用。
凳子和头部,坚硬和坚硬距离还有几毫米的时候温柔动作停下。
“你怕吗?”
嘴唇哆哆嗦嗦打颤,没能蹦出字来的祁芝腿软地顺着黑板往下滑。
她怕,她很怕,刚刚那一瞬间祁芝以为自己的脑浆要开花。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温柔感觉到后面黑板报上的粉笔灰都被震得落下,有些飘在温柔的脖子上,有些扬尘睡着呼吸进入鼻腔。
并不好受的感觉。
“给我道歉吗祁同学?”温柔不再纠结怕不怕的问题。
不接受惩罚的校园暴力伤害,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而那些罪魁祸首的手段没有最恶毒,只有更恶毒。
祁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摊坐在了地上,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温柔:“要我给你这种惺惺作态的小贱人道歉,你做梦的时候都不要幻想!”
异常有骨气又刚强。
生在战争年代绝对是被俘虏后的一条好汉,只可惜用错了对象和时候。
耐心耗尽,温柔重新把凳子抡起来,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处分大过通报批评,也比忍气吞声继续受人诋毁和欺辱要好。
手上凳子下落的冲击力越来越大,温柔的手被人握住。
凳子也易了主。
“打架不好。”凳子被徐觉非抢过架在左臂臂弯上,“特别是女孩子。”
听到这话,祁芝差点哭出声来。
“你是来替祁同学教训我的吗?”温柔从容地站在刚才的位置,无所畏惧地昂着头颅和徐觉非对峙,“我不是故意要和你见面的。”
红扑扑的脸蛋,但却不退缩的样子,像极了他中二时期看动漫遇见的那种热血少年少女成长的瞬间。
“可我是故意的。”徐觉非流里流气地挑眉。
温柔当即开始抢凳子。
徐觉非把凳子甩地来回转,温柔观察到他手肘红了一片,这么身强力壮的一个人居然还细皮嫩肉的。
“你哥谁啊?”徐觉非把温柔挡在身后,话里没什么情绪,“既然是我罩着的,告诉我,我们联络联络感情。”
祁芝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我我就是吓唬吓唬她。”
徐觉非记得他提醒过她,在公众场合撒谎比撒泼更难堪。
教室外面有和刘浩认识的凑过去问:“怎么回事啊这是,徐哥要打女人啊?”
刘浩不高兴地打那人一拳:“说什么呢你,徐哥这算是英雄救美,隔着老远听见名字就进去了。”
“啊?谁名字啊?祁芝真和徐哥??”
“净天天脑补什么呢你,玩植物大战僵尸是不是总是输啊!”
“……”
还拎着凳子的徐觉非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走进来了。
可能是听到温柔居然会打架太过诧异,下意识觉得她在被欺负,至于其余的冲动他也说不清。
“赶紧道个歉。”徐觉非抬头看一眼教室后面的时钟,“还是你打算考完试再耽误我时间?”
现在不解决,祁芝知道她就玩完了。
徐觉非不打女人,但不代表他不收拾这件他插过手的破事。
祁芝想也不想对温柔大声吼了三句对不起。
人群外还有人在憋笑,笑祁芝现在的狼狈又可悲。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墙头草。
“原谅吗?”徐觉非转头看向温柔。
原谅所有的芥蒂哪有那么容易,温柔将已经有几页纸被撕掉的作文书捡起,收拾好桌面,从角落另外搬来了一把凳子坐下。
该做的事做完,徐觉非把凳子在温柔桌边随便放在旁边。
弯腰再抬起的时候,他看见作文书上娟秀的批注:“好好复习。”
走出几米想了想徐觉非又冲着温柔呲牙,“别这么怕我。”
难看的鬼脸,一点也不严肃。
*
五点空荡荡的教学楼,除了温柔其余人都在奋笔疾书。
温柔路过十九考场,看到趴在教室中央睡得正香的徐觉非。
她紧了紧脚步往下走。
“还是迟了三分钟。”阮明华把温柔的书包扔在后座的地下,“赶紧回家换衣服。”
她哪有什么衣服:“妈妈,这样就可以。”
阮明华开车的方向还是往家走,只不过是她平时住的公寓,而不是温柔住的小破楼。
“徐叔叔的儿子今天也有考试,结束时间晚,到他考完再去吃饭。”是交代,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
别人儿子的考试是考试,她亲生女儿的就不是。
“一会你徐叔叔来家里接我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应该明白。”阮明华目视前方,被红灯堵在路上略微皱了眉。
温柔看着旁边车主拉开车窗吐出一口浓痰,她胃里直恶心:“妈妈,我只能实话实说,我不会说谎。”
“那就学!”一个急刹车,阮明华停在路边,尾音音调上扬,“如果你不想半年后,跟你那个现在蹲在戒毒所的父亲一起生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