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听说,他也在启行上课?宋雨樵反复回想,总觉得没有见过他。
难道是他去得少的缘故?其实,以宋雨樵的成绩,压根不需要上什么补习班,他自己也觉得在那里是浪费时间。
不过没办法,爸爸妈妈每天在家里吵架,却怎么样都没离婚,宋雨樵在家里实在被吵得没办法,只好上补习班去了。
正好,启行的经理说,他到学霸公益班去,不但不用付学费,每个月还能给他一笔“奖学金”,等到他考上国工或析大,更有丰厚的报酬。
只是去坐一坐就能赚钱的事情,宋雨樵干吗不去?所以,从跳级升入高三开始,宋雨樵就开始去启行上课了。
他真没见过乔宇颂,但想了想,情有可原。刚才乔宇颂的妈妈说,他上的是尖子培优班,那里和宋雨樵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宋雨樵至今不知道那些班的教室在哪里。
这牌局真是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窗外的飞雪越来越大了,虽然屋内的玻璃上蒙着白雾看不见,但宋雨樵还是能听见雪片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宋雨樵蛮后悔,早知道不为那点儿生活费跑过来找周美琪了,结果周美琪没带够钱,说要回家取,临时教了他几句怎么算牌,便叫他留下来顶替。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打了几局,看样子,周美琪不回来,他还走不了了。
不过,宋雨樵不得不承认,这碗面挺好吃的,尤其是加了火腿肠以后。宋雨樵很快把面扫了个干净,连平时不爱吃的鸡蛋也吃干净了。
第18章 下雪天-3
吃完面,宋雨樵感觉嘴巴有点儿干。他舔了舔嘴唇,把整个麻将房看了一遍,没见到水。
他第一次来这里,当然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水喝,想着能不能问问,又不知道问谁。
问那个小颂哥哥?
宋雨樵盯着他挺拔的背影,莫名有些羡慕。
因为他太早读高三,周围都不是同龄人,他发育得比较晚,更比其他男同学矮一截。这可能是跳级给他带来的唯一困扰。不知道等他十七岁的时候,能不能长得像这个人那么高?
宋雨樵放弃了喝水,选择往锅里舀了两勺清汤,一下子就喝光了。
他看向放在桌上的那碗面,估计放得太久,已经有点儿糊了。想到它的口感,宋雨樵皱了皱鼻子。
即便如此,宋雨樵还是在原位多坐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宋雨樵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起身走上前去,用筷子的尾部捅了捅乔宇颂的肩膀。
乔宇颂抬头,惊讶地看他,又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碗,问:“吃完了?饱了吗?锅里还有。”
宋雨樵不回答,而是问:“你吃了吗?”
他眨了眨眼,说:“还没。”
“我吃饱了。”宋雨樵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
“哦……”如果不是知道他已经读高三,乔宇颂真忍不住将他视作自己见过最不懂礼貌的初中生。
但大概是宋雨樵长得好的缘故,安安静静说话的样子,居然自带几分无辜,乔宇颂想到他吃完了面还特意跑过来告诉自己,更觉得他可爱。趁着一局终了,麻将桌正在自动洗牌,乔宇颂起身道:“碗给我吧。”
宋雨樵确实不知道这副一次性的碗筷要丢往哪里,可把用过的碗筷还给主人家,又显得没礼貌。他有些犹豫,又有些感激,还给他时,说:“谢谢。”
“小樵吃完啦?来,继续玩。你妈妈应该快回来了。”徐傲君招呼道。
宋雨樵实在不喜欢打麻将——主要是不喜欢打麻将时闲聊的氛围,但在此拒绝这三个大人,又势单力薄。他只好重新坐下。
钟阿姨的牙口看起来真不好,吃碗面条也会塞牙缝。她毫无顾忌地剔牙,宋雨樵闻到从她的口腔里呼出的异味,强忍住皱眉的冲动。
没想到,宋雨樵才把牌拿完,便听见房间外传来周美琪夸张的叫声:“哎呀,哎呀,冻死我了!”
他心中惊喜,立刻从牌桌前站起,回头一看,果真是周美琪来了。
她冻得满脸通红,嘴巴还呼哧呼哧地冒白气。
“真是,外头可真够冻的!你们打得怎么样了?”周美琪一边说,一边脱下羽绒服和围巾,自发自觉地坐进宋雨樵空出的位置,朝她的牌友说,“哎,来的路上,看到有狗冻死在路上了,啧啧。”
说着,周美琪从毛衣口袋里拿出几张一百元塞进宋雨樵的手中,说:“喏,回家看书去。”
宋雨樵把拿到手的钱看了一眼,不多不少,八百元整,这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既然拿到了钱,宋雨樵当然无心再留,他看周美琪也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把钱揣进兜里后,转身走了。
宋雨樵还没走远,便听见钟阿姨议论道:“哎,你家小樵好厉害,十四岁就要考大学咧!”
“有什么用?没一点礼貌。你看看,拿了钱就走人,连声招呼也不打。”周美琪嫌弃道。
“高材生嘛,总要有点个性的。”徐傲君毫不避讳地说,“哎,那得省好多学费哦?”
“那倒是!”周美琪哈哈大笑,朝牌友挤眉弄眼,“本来还不用等今年呢!但要么本命年,要么犯太岁,算命的说别出远门才好,才耽误到现在!”
宋雨樵来的时候,走的是这家的后门。这是周美琪在电话里告诉他的门,他们家在这排房子后面,隔了两条马路,走后门最方便。
从麻将房下楼,宋雨樵往厨房瞄了一眼,没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他又悄悄地往前面的小卖部看。
因店门关了,小卖部里一片昏暗,像是一个陈旧的仓库、一个藏有故事的小博物馆。
宋雨樵还是没找到那个人。
算了,反正不重要。宋雨樵推开沉重的铁门往外走,被迎面而来的飞雪扑疼了脸。
他吃惊地看着这如鹅毛般的雪,低头一看,起码积了十厘米厚。
来的时候,估计才是现在的一半,宋雨樵吁了口气,纵然心里有诸多不情愿,还是得冒着风雪回家,否则,再晚一些,真不知道雪会积成什么样子。
宋雨樵关了门,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抬腿一脚踩进雪里,冻得打了个激灵。
不过,雪积得厚也有好处,起码不会打滑,他这也算得上是“一步一个脚印”了。
宋雨樵一步一个脚印,顶着风雪往前走,白茫茫的天地间,好像他是唯一的生灵。
不少商店的招牌被风吹得哐啷哐啷作响,宋雨樵每走几步都要抬头张望一番,确认没有哪块招牌会突然被风吹坏,砸到他的头上。
这一段路,他好像从来没有走得那么艰难,而且,他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北风呼呼地吹着,宋雨樵想,岳塘都冷成这样了,真不知道析津得成什么样子。
析津每年的冬天都会这么冷吗?如果是这样……他得考虑到底还去不去析津大学,要不改考港岛的科大算了?不过,那也不好,每年那么多次台风。
忽然,在宋雨樵的身后,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喊道:“小樵!”
什么?宋雨樵疑心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似的,非常不真切。他没有回头。
“小樵!等一下!”那声音仍然在喊。
随着叫声,宋雨樵还听见了踩雪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是“小颂哥哥”追了上来。
乔宇颂的手里拿着一条围巾,宋雨樵看见,立刻想起之前自己少的是什么——他把围巾给忘了。
宋雨樵吃惊得说不出话——当然他也没打算说话,眼看着乔宇颂一深一浅地踩着雪追上来,心头微微发颤。
“你的围巾落我家了。”乔宇颂来到他的面前,把围巾递过去。
风很大,话一说出口,就被吹走了。
宋雨樵接过围巾,不禁观察乔宇颂的脸。他好像在笑,不过,宋雨樵只看到他眼睛里透出的笑意,他的鼻子和嘴巴全被他用围巾包裹住了。
“谢谢。”宋雨樵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致谢。
“没事,你快围上吧,挺冷的。”才出来一会儿,乔宇颂觉得自己的眼睫毛上已经沾满雪片,他不禁担心眼前这个小弟弟,他真的能安全回到家吗?
宋雨樵摘掉帽子的那一刻,感觉北风能把他的整个头皮掀翻。他三下五除二地围好了围巾,赶紧重新戴上帽子,正要走,却发现双脚已经陷进雪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