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若留在军中,必成祸患。
楚和帝将林晏关在天牢。设计挑唆,煽动林家军的人劫牢。又在天牢设下重伏。
林晏听着外头连成一片的喊杀声,彻底绝望了。
林家军若动,便是板上钉钉的谋反之罪。
兴和二十年九月二十八,林家上下七十余口,傅家上下二十余口,押赴刑场。无论老幼,无一幸免。
刑台上血流成河,血腥之气经久不散。
盛极一时的将门世家林家,自此在京城销声匿迹,无人敢再提起。
江南吴家人被押解入京途中,遭遇流寇,连同押解官兵在内,全部身亡。
傅清欢得知此事,眼前一黑。不顾神医劝阻,撑着病弱的身体偷偷回到了京城。
秋日萧条,正如傅清欢的心境。
傅府的朱漆大门上贴了刑部的封条,傅清欢没有动。他从侧门进了府,但见满目疮痍。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屋子里许久未曾有人打扫,挂了满室的蛛网。一派破败之象。
砚舟红着眼眶将傅清欢的卧房收拾了出来,扫了扫院子里的落叶。
“少爷,我们该如何是好?”
傅清欢走到傅则的书房,从书架的暗格里翻出了一本账册。
“砚舟,去三皇子府送帖子,就说,有人要送他一份大礼。”
“少爷你要做什么?那三皇子可是荣贵妃的人……”
“砚舟啊,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足够的利益。”
三皇子萧元珅,或者很快就会变成太子萧元珅。在楚和帝忙着对付林家时,荣蔡两家已经将朝政大权握在手里。又有楚和帝除掉林,傅两个劲敌,荣贵妃这会儿俨然已经成了朝廷真正的掌权人。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自己的权力被架空。他可以无限的宠爱一个女人,但若这个女人触犯了他的利益,他必定会亲手除去。
荣贵妃伴他多年,她最清楚他的性情了。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收拢权势。
等到楚和帝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他如今不过是一个傀儡,或者连傀儡都不如。因为荣家早就找到了一个更容易摆布的傀儡。
三皇子萧元珅,这个人看起来有些怯懦。眼神飘忽不定,总是垂着头,面色苍白,似身体羸弱。怎么看都是一个绝佳的傀儡人选。
但他却仅凭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就出来与傅清欢相见,足见这人并不是表面看来那么老实听话。
傅清欢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只是将账册往他身边推了推。
萧元珅有些不解的打开来看,见到账册中所记录之事,大吃一惊。
“这里面是所有朝廷大员贪墨的证据。里面所涉之事,错综复杂,牵连甚广。本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它呈交给皇上。只可惜……”
萧元珅是一个皇子,一个男人。他知道荣贵妃扶持他,是因为他没有显赫的母族,在宫中孤立无援。而等到荣家认为他没有用的时候,就会一脚将他踢开,毫不留情。
他的命运握在别人的手里,这种感觉很不好。
眼前这人送来的东西,虽然凭他如今的能力还无法完全掌控。但只要慢慢筹谋,好好利用这本账册,在将来也不是没有机会与荣贵妃斗一斗。
但同样的,既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人若要交给自己,那必定是所图不小。
萧元珅将账册放了回去,道:“不知公子想要什么?你知道,我现在不过是寄人篱下的皇子,可没有什么实权。”
傅清欢点点头:“很简单,我要九皇子。”
萧元珅微微眯起眸子。这公子看起来文弱,但绝对不容小视。若将九皇子给了他,日后难免不会……
傅清欢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掀了掀眼皮,道:“殿下在担心什么呢?如今的九皇子不到五岁年纪。母族被屠,没有助力。即便他有心报仇,也得等他长成不是。十几年后,难道还不够三皇子你巩固势力么?”
“如果这样的话。”傅清欢将账册收了回来:“我倒是要考虑换个人了。”
萧元珅将手按在账册上。他说的对,如果没有这本账册,要不了几年他就会成为弃子。而且,九皇子早已被父皇认定为非皇室血脉。就算他想要那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那时,或许自己已经登上帝位,一个有着正统皇室血脉的皇子,成为一个有了稳定根基的皇帝,无论如何,胜算都在他这边。
前提是,这账册上所记载的东西,都是真的。
“我没有时间等你去验证,信则信,不信,我便另寻他人。我相信,想要这本账册的人,可不在少数。”
萧元珅动摇了。
“三日后,人必送出宫来。”
傅清欢加了一句:“我要他完好无损。”
萧元珅咬了咬牙。
当日事发,林皇后于宫中被赐了白绫。萧元瑾被荣贵妃的人带走,关在皇宫一个废弃的园子里。
萧元珅知道,这是荣太后还没有腾出手来收拾萧元瑾。皇长子死于虎口之下,荣贵妃早有执念。她会让所有的皇子都受猛兽的撕咬,要亲眼看着他们惨烈的死去。
四皇子就是这样死的。荣贵妃还将自己带在身边,让他亲眼看着。
天知道,他每晚都在做噩梦。每晚都梦见自己被荣贵妃关在笼子里,和一头狼一起。他被狼撕的粉碎,就连醒来,都仍觉得浑身剧痛无比。
皇家无亲情。
萧元珅以为自己的心肠足够硬了,但当他看到瘦小的萧元瑾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其实有些心疼了。
不过他眼下尚在困境之中,绝不会让自己行差踏错一步。
他确实答应那公子将九皇子完好无损的送出宫去,但却没有跟他保证路上不会有人劫人。
“……人被劫走了?”到了约定的日子,傅清欢却等来这么一条消息。他冷冽的看了萧元珅一眼。
萧元珅有些无辜的摊摊手:“劫人的是荣家大公子荣景辰的人,你知道我势单力孤,能力有限。”
“荣景辰?”
“对,我的人十分确定。想来是帮林小姐救人吧。毕竟连在天牢换人他都做得出……”
傅清欢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你什么意思?”
萧元珅见他反应激烈,心里隐隐有所猜疑。
“我说,林小姐没死,被荣景辰用一个死刑犯换出了天牢,如今就在荣景辰的别苑住着。”
傅清欢不等他说完,匆匆带着砚舟离开酒楼。
他的确在荣家别苑打探到一点消息,只可惜晚了一步,姐弟二人早已离开,不知去向。就连荣景辰也在找她。
看来姐弟俩是避开所有耳目独自离开,如此也好,荣景辰毕竟是荣家的人,谁也不能保证此事不会被荣家人发现,早早离开,姐弟俩才算彻底安全。
自那以后,傅清欢一边打探她的下落,一边着手组建势力。其中艰难自不必说。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她。知道她在潞州,是威远镖局的镖头,武功高强,在江湖上还有个诨号——玉面小阎罗。
往凉州去的官道上,他专程在那里等候。就算她扮了男装,肤色晒成了麦色,眉宇间艳丽不再,被一抹锋利所取代。但他从未忘记过林府巷子口,她骑在马上的英姿。
正如眼前一样,神采飞扬。
“幸好,这一次是我先找到了你。林家,令仪。”
第18章
林玉致洗完澡回房时,陈锦颜已经睡下。她本想在屋子里搭块板子,和锦颜分开睡。
奈何今日折腾一天,刚又被那死书生看光了身体,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是没有闲心去摆弄床铺了。索性和衣躺在陈锦颜边儿上先将就一晚。
林玉瑾大气儿也不敢喘,踮着脚跑回自个儿屋里去。听着外头没有动静了,才去睡下。
他阿兄虽然偶尔脾气暴了些,但消的也快。明儿睡醒了,估计自己就没事儿了。阿兄素来疼他,才不会舍得与他生气呢。不过先生会不会有什么事儿他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就听院子里‘嘭嘭嘭’的劈木头的声音,震的正在梦中的林玉瑾一个激灵。
他顶着鸡窝头走到门口,偷偷推开一丢丢门缝,见是他阿兄在院子中间劈木头,好似那木头是哪个混蛋一样。林玉瑾缩脖儿抖了几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