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章俊打断她,放下筷子,将餐盘推到一旁,手臂拄在桌上向她靠近了点,“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大致意思是这样的——痛呢,那就大声喊出来;喜欢呢,那就勇敢说出来,这才是快意人生。萧棠,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倾听的,难道不是吗?”
那口饭还是艰难地咽下去了。
温热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萧棠像是突然被人戳中了心事,看着章俊,泪眼中哽咽:“喜欢……真的可以说出来吗?”
“可以的、可以的。”章俊没想到她突然哭了,慌乱帮她擦眼泪的同时心虚地看了看角落的两人。
“你别拉我,我要过去看看。”温茶茶只能看见萧棠的背影,但从她耸动的肩膀来看,一定是哭了。
“你先别去,章俊他自有分寸。”薛英桥急忙将已经站起来的人拉坐下,两人挨着坐,离得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全拂在温茶茶脸上,“再等一等。我们现在去了,说不定只会起到反作用。”
关心则乱。
不远处的章俊朝她挤了挤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好吧。
温茶茶撅了噘嘴,想动动手臂,突然发现右手被人握住了,温温软软的,她动了动没拔.出.来。
刚才薛英桥拉她的时候,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就没松开。
他的手好像出汗了。
温茶茶慢慢偏头看他一眼。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发丝依旧清爽,长睫在下眼睑投下小片阴影,嘴唇紧抿着,看着一切正常。
就是耳朵红了点而已。
第30章
下晚自习后,女生七栋公寓后面的小树林。
“你知道吗?”温茶茶蹲在暗处,身前是提前准备好用来遮挡的树枝,声音刻意压低,“‘红皮’,我还一道题都没做呢。”
红皮是薛世康亲自编制的一本精编数学题集,封面极其简单,但难解程度连九班这样的火箭班的学生都要抓耳挠腮好一阵。
红皮没做,现在还在这儿做贼一样受着冷风吹,温茶茶苦逼地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
好在还有薛英桥陪她。
“别急。”他调整了一下位置,挡在右手边的一个强劲风口,轻声一笑,回头看她,“我也还没做。”
夜里不比白天,他的面容此刻不甚清晰,只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和带着鼻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你冷不冷啊?”温茶茶刚问完,又觉得多余。他都在吸鼻子了,肯定冷呀。
“还好,挺得住。”薛英桥话音刚落,手臂被身后的人轻轻扯了一下,他垂眸看她,“怎么了?”
“你离我近一点吧……”她声音小小的,“我有点害怕。”
风把树叶吹得哗哗响,温茶茶总觉得,身后像是有人一样。
“你可以把手放在我衣服帽子下面,”薛英桥挨得她近了些,把棉服的帽子转向她,“我想那里应该会很暖和。”
温茶茶没犹豫,将双手贴了进去。
他说得没错,的确很暖和。
好像没那么怕了。
“你说,那女生今晚要是不来怎么办?”温茶茶有些担忧地问。
今天早上,她交给了章俊一个任务——让他去找萧棠谈心。
而他不辱使命,谈心的成果颇为显著。
“说真的,我们平时真的太少关心她了。”章俊面色有些凝重,“她已经被人欺负有一阵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温茶茶是清楚的。萧棠从小性格便有些怯懦。除了敢跟她和家里人发脾气外,她对大多数的人都是温温和和的,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最开始大家只是觉得她很好说话,几乎有求必应。后来慢慢的,有些女生便开始拿她当小丫鬟使唤,稍不如意便孤立她。李蒙燕就是其中做得最过分的那个。
那段时间已经有同学反映水壶不见了,李蒙燕是个好事的,她经常跟本班甚至是外班的女生闹矛盾,这闹着闹着,心里的不快没地儿发,就动了点歪心思,拿走对头的水壶,然后带到隐蔽的小树林里砸烂。
公寓下面经常有人的水壶会爆,听见这声音,很少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有人起疑,但谁没事,会往黑不溜秋又有点阴森的小树林里钻。
李蒙燕刚开始做的时候还怕被人发现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砸着砸着上了瘾,没那么多顾虑了,往后一有不开心的,她就经验极其丰富地顺走几个水壶。如同瘾君子般,想要戒掉已经很难。
一天,萧棠挂在窗边的衣服被大风吹了下去,她匆匆跑去捡,没想到正巧碰上李蒙燕的作案现场。从此她的噩梦便开始了。
李蒙燕警告她不许说出去,萧棠本来就怕她,一想到以后还要跟她同班好久,低头不见抬头见,便忍着不敢说出去,更不敢反抗。
出事的那天晚上,一向都是她拿别人水壶的李蒙燕遭遇了滑铁卢。她的水壶居然被别人给拿了!
她气得很,手一痒下意识就要去拿别人的水壶。但那会儿人多,楼下放着的水壶也越来越少,她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萧棠当时正巧从开水房出来,李蒙燕想都没想就把她拉到一边,让她帮她做。
萧棠当然不肯。
这要是被抓住了,她可是要背处分的。
“就在那个墙角,咯,很隐蔽的,不会被发现了。”李蒙燕说着观察她脸上的表情,见她仍是不肯去的样子,觉得自己使唤一个小喽啰都使唤不动了,心情烦躁地推搡着萧棠往那处走,“你要是不去,我就在班上说那些水壶都是你偷的!看到时候别人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萧棠错愕地看着她。这不是,贼喊捉贼?
李蒙燕是个牙尖嘴利的,要真是那样,到时候她浑身是嘴也一定说不过她。
尽管萧棠万分不愿意,但只要一想到,要是现在不听她的话,指不定她以后在班上又会做些什么事出来整她。想到这一层,萧棠最后,还是在李蒙燕的威逼之下做了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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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真的,还是想起来就牙痒痒!”温茶茶双手握成拳头,在薛英桥的背上捶了一下,力道还挺大,“她今天晚上要是不来,我就天天在这里蹲守,我就不信她能改邪归正!”
据萧棠所说,虽然李蒙燕最近有所收敛,但依旧会隔三差五就偷一次。章俊被派去安抚情绪还不稳定的萧棠,这会儿应该还在操场上转圈圈。所以,他们今天晚上就带着温茶茶的好友,学生会主席林涛,在这里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多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帮他们,不怕到时候李蒙燕狡辩。
薛英桥好笑地回头看她:“温茶茶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穿得厚,就能可劲儿捶?”
温茶茶对上他闪着光点的眼睛,这才意识到她刚刚一直捶得都是他。
“对啊。”她嘴硬,说着又在他背上捶了一下。只是这次力道小了些。
薛英桥轻声一笑,权当被人按摩捶背了。
不远处,和他们面对面蹲守的林涛看着他俩之间的小动作,默默将身体转了个方向,轻轻叹一声,将脖子上的围巾拉起遮住半张脸,然后抱住弱小的自己。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还有十分钟就要熄灯了,但小树林里,他们想等的那个人,一直没出现。
林涛压着声音叫温茶茶:“你说她今晚不会不来了吧?”
“有可能啊。”都这个点儿了,要来早该来了。温茶茶反正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林涛显然不是。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说:“再等五分钟啊,五分钟她要是还不来我就走了,回去晚了宿管阿姨不会给我开门的!”
温茶茶看了眼薛英桥。男生公寓虽说离女生公寓不远,但回去晚了总归不好。于是她冲林涛做了个OK的手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温茶茶他们几人准备放弃的时候,树林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轻不重,没有频率,走几步停一下,似乎有些慌乱。
躲在树丛里的几人已经适应了黑暗,他们朝彼此看去一眼,极有默契地立马噤声。
那人好像对这片树林很熟悉,没多久走了进来,将手上的东西“唰”地一下扔在满是枯叶的地上。
是颜色各不相同的水壶。
有一个顺着不平坦的地慢慢滑到了薛英桥和温茶茶跟前,被枯枝挡了一下,停住了。